李莫愁微微一笑:“真的吗?真是多谢你了,可是我突然不想吃饭了,怎么办呢?”说话间身形纵起,向大厅的房檐上斜斜飞去。
大厅门口距离李莫愁起身之处长逾三丈,却挡不住古墓派的轻功凌风而至。李莫愁的身形拔到最高,下落时双足堪堪踏上屋檐边缘的瓦面,却见原已预计好的落足的两片屋瓦骤然碎裂开来,露出两根椽木之间的缝隙,耳中同时听见这男人的福建口音:“我说过,这会让你很没面子。”
男人说话声中,李莫愁的双足已经没了着落之处,若是收腹将双足向前踏上尺许,虽然可以踏中瓦面,但是同时身体重心将无法保持,必将摔落屋檐之下,急切之间,只得伸足在椽头上一踢,一个倒翻凌空而下。
站稳之时,已是处于青袍人和梅超风的夹击之处,李莫愁临危不乱,笑道:“既然如此,小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状似坦然地从男人的身边经过走向厅内,心里却在惊骇:“他用什么打碎的屋瓦?怎么也看不见他的暗器何在?”
她这十多年来身处江湖中人的围杀之中,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且颇富急智的素质,经过青袍人身边时,一眼瞥见青袍人领着的程英,心念一动,便伸右手摸向程英的脸蛋,笑道:“小妹妹生得可真俊……”
钱青健怎会让她的手摸在程英的脸上?这纤纤柔荑看似白腻可人,实则是赤练神掌,若是摸了上去,程英小命可就难保,哪怕自己身具妙手回春之能,救治起来也是麻烦的紧,当即伸手将李莫愁的纤手握在了手中。
钱青健此番举动绝不是杞人忧天,记忆中李莫愁因为责怪武三娘拦阻洪凌波杀人而摸了武三娘脸蛋一把,就把武三娘半张脸蛋摸得漆黑,后来武三娘给小腿中了冰魄银针的武三通吸吮毒血,导致两毒并发而死。
如今钱青健一身武功远超李莫愁,右手虽是后发,却能先至,李莫愁本想拿了程英为质以求脱身,不想却被这青袍人将手握住,顿时大羞,想也不想,就将赤练神掌的剧毒内力攻入了男人的掌心。
李莫愁从小到大,除了十二年前在南阳郊外被钱青健扛着跑了一路之外,从未与男子肌肤相接,如今年已三十,仍是处女之身。就是当年与陆展元痴恋苦缠,也始终以礼自持。
及至后来情场失意,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她美貌,不免动情起心,可是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往往立毙于她赤练神掌之下。
此时这男人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她本能地就要取这男人的性命。却不料掌力催入对方掌心之后,竟似泥牛入海,空荡无依,不禁心头大骇,已知此人内力之深,深不可测。
但她同时也心存侥幸,只因她终究将剧毒输送了进去,只盼这青袍人立即中毒毙命,不及反击。因此笑道:“看不出尊驾如此庄严正义,竟然也会施此轻薄之举,实在令人不齿。”
钱青健也不松手,只哈哈一笑道:“庄严正义与我从不相关,只是这小姑娘的脸蛋谁都可以摸得,偏偏你不能摸。”
李莫愁知道心思已被对方猜透,便也不再逞那口舌,又等了两个呼吸,却见青袍人毫无异状,蓦地想起洪凌波所述这人有用冰魄银针吃菜之能,自是也不畏赤练神掌之毒,不禁羞愤不已,嗔道:“松开人家的手嘛……”左掌却已无声无息拍出,拍向对方右肋。
此时钱青健左手拉着程英的小手,右手握着李莫愁的右手,又因为害怕犯病而不敢吸取李莫愁的内力,心念动处,便聚了真气布于肋下,给她来了个“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冈。她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任由李莫愁的一掌拍实。
早在十二年前斗酒神僧就对钱青健说过,这个二十个字的口诀并非是专有,而是无论任何一门内功练到了极高的境界,便能做到这般云淡风轻。这法门又云:“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虽然钱青健远远达不到扫地僧的三尺气墙那种境界,但是李莫愁的这一掌威力也是远不如百年前的萧峰,最多也就跟几百年后的灭绝师太差不离,如何能伤得身具三百年内力的钱青健?
左掌击中,李莫愁心中狂喜,心说就算你的掌心有鬼门道,总不至于你的软肋也能抵得住我的赤练神掌全力一击,哪知一掌拍过之后,只觉掌力又似融入了对方的肌理深处,再无伤人之兆。她顿时万念俱灰,这人是人是鬼?若他是人,这武功……哪里是人能够练成的?
李莫愁心若死灰却不忘右手被男人捏在手中,缩回左手又去掰对方的右手,一掰之下,只觉得那之手犹如铁钳,便加力回扳,却没能扳住对方的手指,滑脱而回,将右腕袍袖带的往上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
钱青健随即看到,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鲜红一点,正是点在手三阳经脉上的守宫砂一粒。他心中一动,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惋惜,叹了口气,放脱了她的右手说道:“进屋吧,你吃饭,我有事跟你商量商量。别再玩心眼了,我不想点了你穴道让你丢人。”
李莫愁却不肯移动脚步,只将一双美目凝视在钱青健的眼睛上,颤声问道:“你竟然……真的……是钱青健?!”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听得钱青健叹气,只觉得这叹息之声异常熟悉,她一生之中只近距离交往过两个男子,一个交往了不到两个月,另一个交往了一年多,如何听不出这声叹息就是钱青健的习惯。
这叹息的长短,和叹息的嗓音,李莫愁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钱青健伪装了说话,伪装了笑声,却没有想到去伪装叹息,结果就被李莫愁听了出来。
李莫愁怎么会听不出来?十二年前两个人一路同行,从南阳直至苏州,两人同吃一桌饭,同宿一间屋,每当钱青健给她说话她却兴致不高时,她就会听见钱青健这样的一声叹息。
钱青健一愣,不知李莫愁如何判断出是他来,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去伪装什么,大不了就是反目成仇呗。想到这里,他把面具摘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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