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吓得重重一颤,像是触及某种不好的记忆。
白璟握住了崔氏的手:“二哥,素素是我的妻子,我敬她爱她,就连她走个路我都怕她累着。”
“我妻子为你做饭,尽管没有一声谢,也不该说这种话,否则就是对我妻子的不敬,便是你为素素的二哥,我也不允许你再用这样的话说她。”
刚坐到桌前的崔志晖闻言,将送到嘴边的饼扔回碗里,起身拍了拍手:“没胃口,不吃了!练兵去!”
说完,崔志晖走了。
很显然,他十分恼怒。
崔氏像是因为他的离开而松了口气,但却很是无奈:“夫君,我没事的,二哥是陛下派来的人,不可这般得罪他,否则会让你和白家军都难做。”
白璟握住崔氏的手,宽慰道:“素素,自从你嫁给我后,你照顾我妥帖细致,从未有半点疏忽之处。”
“我常常在想,要是我们两人的角色互换,我不一定能做到你这样的程度,其中的辛苦和打理这个家所耗费的心力,我都懂得。”
“我妻子辛苦,我也看在眼里,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妻子面前说那样的话,就算是二哥也不行。”
崔氏很是担忧:“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每每战前,大姑娘都会鼓舞士气,我想要是你们两人不愉快,怕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白璟安抚她:“你放心,连传义都知道要保护这个家的女人,我怎会不知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
崔氏心头一暖,握住白璟的手,却是感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璟先坐了下去:“素素很早就起来了,做了这么一大桌子好吃的,怎么也不能浪费。”
说着,白璟端起热乎乎的粥喝了一口:“好喝,软软糯糯的,喝下去胃暖心也暖。”
崔氏偏过头抹了抹眼角,随后坐到他身边,细心地为他夹菜:“多吃点,你身体正在恢复中,营养充足才能恢复更快。”
白璟认认真真地吃着,看到崔氏面带微笑地坐在身边,一颗空落落的心,也因此有所回暖。
沉思之中,他无意间想起崔志晖。
抛开姻亲关系不谈,崔志晖为人的确有几分一言难尽。
若说他有问题,他的问题也太过于明显,对女子的偏见与对听命于白明微的不服,都毫无掩饰。
这样的他,实在很难令人怀疑他别有居心。
但若说没问题,今上又怎会指派他过来支援?在为清楚情况之前,保持谨慎小心是必要的。
崔氏问:“夫君,想什么呢?”
白璟如实坦白:“在想二哥。”
但他没有细讲,就怕崔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崔氏把盛好的汤放到白璟面前:“夫君,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必考虑我,一切以你和大姑娘要做的事为准。”
白璟为崔氏将鬓发捋到耳后,微微一笑,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
崔志晖冷着脸来到军营,却见俞皎正在练兵。
他轻嗤一声,把目光投向骑马而来的卫骁:“卫副将。”
卫骁下马,拱手行礼:“崔将军有何指教?”
崔志晖朗声笑道:“未到姚城之前,我便听说白家军如何厉
害,然而百闻不如一见,卫副将,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整个军营,卫骁除了白明微便难逢对手,他早就技痒多时了。
崔志晖的邀请,他怎会拒绝?
卫骁把长戟往地上猛力一贯:“请崔将军指教。”
两人来到高台之上,这样的动静自然也吸引正在操练的将士。
俞皎索性停下击鼓,大喝一声:“集合!”
挥汗如雨的将士立即停下训练,集合于高台之前,注视着高台之上,对两人即将开始的比试表现出十足的兴致。
有人高喊:“卫副将加油!”
喊声越来越多,台下一片哄闹之声。
俞皎举槌猛力敲了两下,轻叱一声:“肃静!”
众将士立即安静下来,不过瞬息之间,现场一片静默。
崔志晖看了,眉头再次皱起。
似乎因为将士们听从俞皎的指令而不齿。
他面色阴沉,冲对面的卫骁冷声说道:“请!”
卫骁也做了个“请”的手势,姿势豁达,有义薄云天的豪杰风范:“崔将军,请!”
崔志晖立即抽剑攻去。
“铿”的一声。
这场万众瞩目的战斗,竟以卫骁一招制敌而结束。
众人根本看不清卫骁的动作,只见他长戟横扫,崔志晖手中的剑,便脱离了手里。
而长戟的刀刃,也横在崔志晖的脖颈一寸之处。
短暂的静默后,便是更长的静默。
众人不知该替卫骁喝彩,还是该假装看不见这一幕,一时之间,所有将士抬头挺胸,面容严肃。
气氛肃穆如在聆听上峰讲话。
卫骁收回战戟,拱手道:“崔将军,承让了。”
崔志晖朗声大笑:“卫副将好身手,本将军甘拜下风!”
卫骁捡起崔志晖的剑递过去:“崔将军,您的剑。”
崔志晖把剑收回剑鞘,似乎对方才的失败不以为意,脸上却另有一种疑惑的表情:“本将军实在奇怪,依卫副将的身手,怎会臣服于女子手下?”
卫骁双眼一眯,却是坦荡说道:“白姑娘能力出众,在下服从强者,以此为荣,而不以此为耻。”
崔志晖似乎十分不赞同卫骁的话,他拔高声音,面对台下的将士侃侃而谈:“自古以来,男尊女卑,我们男人就站在这个世道的顶端!”
“养家糊口是我们男儿,建功立业是我们男儿,戎马征战亦是我们男儿,我们顶天立地光明磊落,我们高高在上傲然挺立!”
“这是我们的世界,而我们男儿便是主宰!她们女人的天职,便是生儿育女操持后宅,你们这些铁血男儿,怎能对一个女子言听计从?”
“本将军真是不解,这究竟是你们忘了身为男儿的骄傲,还是你们忘了自己应该挺立的脊梁骨?”
卫骁闻言,死死攥住手中的战戟。
这番话,令他勃然大怒。
就连俞皎,也是被这番话激得咬牙切齿。
但是,此时此刻,任何强有力的反驳,都必须站在崔志晖的对立面。
世情如此,俞皎可以忍,不必为这番话而动怒。
卫骁也可当崔志晖在放屁,不会因此动摇他对白姑娘的敬意与忠诚。
然而底下的将士,在看到他们没有反驳时会怎么想?
在看到他们脸红脖子粗地反驳时,又会怎么想?
一时之间,两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