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一路往西走,大概一小时的公交车车程,就能来到铁城市的市中心。
“铁城”的名字,来源于古代这里铁的丰富产量。随着铁矿资源的消耗和产业转移,到了现在,铁城市基本变成了一个以旅游为支柱产业的养老城市。
但旅游卖点实在太少。每年的淡季,这里的马路空旷得都能在上面睡觉。也因此,铁城人多有闲情逸致,脸上常常挂着慵懒的表情,民风也十分淳朴。
尤其是城区,在大街上随便找个本地人借个火、搭个手,基本不会有人拒绝,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心。
陈大富对此深有体会。他走在街上,碰到几个姑娘,居然主动搭话,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帮忙的样子吗?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邋里邋遢的外套,沾满泥的公文包,白衬衫掉了两颗纽扣,皮鞋里的脚还滑了一只袜子。
这都是被张飞天和他的小弟给打的。
更不用说被一只大鸟莫名弄了一身伤后,脸上、手臂上打满了各种绷带。藏的钱也因此花得七七八八。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现在这模样,说的是自己刚从缅甸逃回来的,估计都会有人信。
“不用了靓女,谢谢……”不吃不喝到现在,还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他嘴巴都干裂了。
陈大富脑袋里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弄钱、怎么去星旗国维城,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摇头晃脑地,整个人看起来都迷迷糊糊的。
几个姑娘心善,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几瓶功能饮料。
“大叔,我们买的饮料中奖了,再来一瓶。这瓶就送给你吧。”
“谢谢你们啊靓女。”
陈大富接过饮料,屯屯屯猛灌了一大口,歇了一会儿,精神也恢复了。
他数了数身上为数不多的几十块钱,忽然灵光一闪。
对呀,我能在这里的人身上搞一点钱啊!
打定主意后,陈大富倒出一点饮料,沾在手指上,往头发上抹去。
他又把公文包里的老花眼镜戴上,稍微打理一下。
乍一看,陈大富活脱脱一个苦命的中年业务员,大汗淋漓,今天肯定经历了不少倒霉事。
既然城里人心都这么善,那不如再多帮我一点吧?
很快,他的眼睛锁定了一个准备过马路的年轻小伙。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等他过来后,凑近问:“帅哥你好,我这个手机丢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车?让我回酒店?”
“啊?哪个酒店?”
陈大富一看,心中一笑:鱼儿上钩了。他先是随口报了一个在外市的酒店名字,年轻小伙一搜,立刻心疼这高昂的车费。
陈大富立刻开口:“哎呀,这么贵呀……靓仔你有现金吗?”
“你要现金?”
“你给我现金的话,我公司可以报销。我公司是那个……”陈大富随口胡掐了一个公司名称,“真的不骗你。哎呀,我这个年纪的人了,我其实也很不好意思,跟别人借钱我都脸红啊。我回到酒店立刻让别人微信转账还给你……”
陈大富的确脸色红润,但不是害臊,而是天气太热。
年轻小伙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需要多少?”
“两百,两百就够了。”
两百块,刚好够他坐动车从铁城去到花城,然后找好兄弟借钱,坐飞机出国……完美!
看年轻小伙在摸索自己的钱包,一副犹豫的样子,陈大富继续开口:
“靓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待业在家。”
“哎,现在行情不好啊……我要是今天回不去酒店,估计明天也要跟你一样咯。”
陈大富假装着急,给年轻小伙无形的压力。
最终对方还是抽出了两张一百块,递给了陈大富。陈大富接过现金,塞到了公文包里,又从包里掏出了纸和笔,递了过去。
“太感谢了!麻烦你把你的手机号码写在这里,我记一下,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立刻还钱给你。不久,也就两三个小时。”
年轻小伙一边写一边感叹,“你要是不还的话,我就权当这钱送给了狗……”
“不能不能!大家都不容易!太感谢了靓仔!”
把对方写好的纸条郑重其事地装进衬衣的口袋,陈大富告别年轻小伙,急冲冲地走过了对面马路。
哈哈,这么轻松就赚到了200块?
这可不能怪自己啊,年轻人。社会人心险恶,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这些钱就当是你交的学费吧。
年轻小伙看着陈大富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衣道袍的家伙站在自己身后。
“是宁大师吗?”小伙凑过去问。
“无量天尊,在下就是宁懿,您可以直接叫我的道号‘无心’”
宁懿一甩拂尘,哪怕站在火锅店门口,都有一种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
“无心大师,我的家就在马路对面。”
“不急,李先生,我从远处来的时候,瞧跟你聊天的那人。他似乎不像是什么好人,你可是被他骗了钱财?”
“也不算是骗吧,只能说是破财挡灾?”
另一边,刚上了出租车的陈大富,掏出拿到的百元大钞端详。仔细一看,钞票上居然有人用笔写了一行小字:
“捡到的人借寿十年给我娘。”
两张都是如此。
陈大富破口大骂。
这一边,得知李先生的操作后,宁懿也是很无语。
“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以后少干。还是先带我去看看你母亲的情况吧。”
“是是是,无心大师请跟我来。”
一路上听着李先生的介绍,宁懿的眉头紧皱。虽然他自诩道士,经常接“驱邪”的活儿,但干的基本都是一些类似于心理咨询的事情。
帮父母开导不愿上学的孩子是一回事,真的要治病救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宁懿一言不发,李先生有些慌张和怀疑。
“无心大师,我看别人正规的道士都是穿一些黄色、蓝色的道袍,你怎么就一身白色呀?”
“小道我一会要去花城参加漫展……就是去给别人帮衬场子。”
玩cosplay这种话,自己还说不出口。
“哦哦,这年头道士也不容易啊。”
闲谈不久,就来到了李先生的家里。房门打开,进入卧室,看到了李先生的母亲躺在床上。
只见这个中年女人浑身毫无血色,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如同蠕虫一般在蠕动。旁边还有一个盆,里面装满了黑漆漆的粘液,不知道是什么。
宁懿也不想知道。
“没有送去医院?”
“我给不起医药费,就接了回去。”李先生叹了口气,“没想到情况越来越诡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还让我来,这玩意已经超过“驱邪”的范围了吧!
宁懿心中大骂,表情很平静,“这样,李先生,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要请我的祖师爷来问问。”
“好好好,没问题,您请!”
宁懿来到阳台,拨通了电话。
“喂,是疾控中心吗?我宁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