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什么声音?”
“该死的乌鸦。”
“没情况就继续睡,明天就得进森林了。”
众人喧闹一会儿后便又继续睡下了,不过有一名守夜的士兵敏锐地注意到似乎有一只乌鸦从天上掉了下来,便向同伴知会了一声,手持火把向那个方向靠近。
等他靠近这只死乌鸦,却发现很难称眼前的这个“东西”为乌鸦——浑身散发着恶臭,皮肉好像正在腐烂,羽毛竖立,眼睛和嘴巴都已经肿大流脓。他强忍不适,用剑去挑这只死乌鸦,发现羽毛下面甚至已经长了蛆虫,把他恶心得差点呕吐。他还要继续观察,这只乌鸦却突然扑腾起来,飞也似地往他头上冲去,正撞了个满怀。
守卫惊慌失措,两手去抓没抓着,让这乌鸦在脸上抓了两下便飞走了。守卫感到脸上在流血,连忙跑回营地,拿淡水稍稍清洗了一下面部,再涂抹药膏。守夜的同伴见状询问,得知死乌鸦起死回生,也觉不详,于是趁换班之际告诉了接替的两人,叫他们多留神。
一小时后,接班的两位守卫感觉远处的森林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声响,很微弱,既不似风声,也不似雨声。两人便壮着胆子,向森林靠近,一人在前,另一人在身后相距二十步,这样可以互相照应。稍稍走进后,拿火把往前照,只看到黑压压的黑线树,声响却消失了。
就在他们准备折返时,脚下突然开始震动起来,越来越强,险些让他们站立不稳。他们当机立断赶忙往营地跑,想要通知众人,然而跑了二十多步后,地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再回看森林,树木也没有被震动的迹象。
每个轮班的士兵都会被上一班的告知这些事情,不禁害怕起来;好在这之后便再无什么可疑现象,众人便这么度过了“平静”的一夜。起床后拉奥多听了守夜人的报告,紧锁眉头,知道事态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便分出四位昨天没轮班的士兵,让他们骑快马去通知其他小队,让他们集合成两个30人大队,再集中前往森林。
四十五分钟后,四位士兵相继返回,过了不久,附近的小队也过来集合,他们报告说昨晚也经历了类似的可疑现象。拉奥多领着自己这一个30人骑兵队向森林进发,启程时他让众人提起精神,随时准备拔出武器,各色药剂都放在随用随取的位置;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采取一字长蛇阵用于赶路,而是组成疏密有序的战斗方阵,随时准备战斗。
走近一看,众人顿感奇怪——现在正是春天,眼前的黑线树却仿佛严冬已至一般,掉光了树叶,拿起地上的树叶一看,发现早已干枯腐烂。
整座森林完全没有春天应有的生机,听不见鸟儿的欢唱,看不见树上动物的身影,连昆虫的鸣叫也没有,安静地有些可怕。
森林比想象得还要密集,如果仍要骑马前进,就只能排成松散的长条形阵列,一旦发生情况会对他们很不利。因此他们只能将马匹拴在森林入口处,做好标记,组成相对更密的阵型步行前进,等侦察完森林再回来。
他们踩着厚厚的落叶丛,几乎感受不到脚下的泥土,想来这些叶子是几天之内迅速枯黄掉落的。正在拉奥多调整思绪时,前方的士兵突然大叫一声往前摔倒。
周围几人连忙上前查看,发现他是被某个东西绊倒的。他们刨开厚厚的落叶,发现底下是一头正在腐烂的死鹿,正是断裂的鹿角把人绊倒了。
他们拿工具将死鹿刨出来,发现整个尸体几乎被分成两半,只有脊椎堪堪连接上下两个部分,内脏已经生满蛆虫,血液却不知去向,身上布满狰狞的撕裂伤和切割伤。拉奥多捏着鼻子看了,更觉危险,便让众人把它埋回去,碰过的人都要好好清洁双手。
随着侦察越来越深入,他们发现脚下的落叶越来越湿润,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压抑和怪异。粘在树叶上的液体呈现黑红色,闻着有隐约的血腥味和泥土味,却和真正的血液有一定差距。
拉奥多拿起一片较为湿润的树叶,在树上用力涂抹,留下一滩黑红色的印记,结果一会儿功夫,这滩黑红色的印记就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一般,向森林深处变化,还未彻底浸润树皮的液滴逐渐向水平方向移动。
显然森林深处有什么诡异的存在,在吸取森林里的一切和血有关的东西,难怪森林外围的树叶如此干燥,原来是早被吸收了。见此情形,队伍中好几个人萌生了退意,便要查看来时留下的标记,却发现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树,后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树,各自形状怪异,高矮十分相似,但没有任何标记。
一种莫名的恐慌迅速弥漫至整个队伍,好在拉奥多有雷鹰。他放出雷鹰,让它去森林上空查看,顺便去看看另外一队的情况。一会儿之后,雷鹰飞回来,脚边多了一张卷起来的字条,打开一看原来是另一个队伍的消息,他们报告说没遇到相似情况,留下的标记都在。
得知另一队没有危险,且雷鹰丝毫没有紧张焦虑,还能在森林里自由飞行,众人才稍稍舒缓,放下心来继续前进。拉奥多为了保险,便让雷鹰指引,带他们和那个队伍会合。在这种诡异恐怖的情况下,合兵一处才有最大的成功率。
于是雷鹰飞上枝头,飞一会儿等一会儿,好让众人跟上,它的每次移动都只是一道蓝光乍现,好像闪电一般在树冠中来回跳跃。半小时后,两支队伍成功会合,互相交换信息,谈论经历的一切。
正在他们互相交谈的时候,森林外围的马忽然变得焦躁不安,来回踱步,频繁试图挣脱缰绳,马匹的骚乱愈演愈烈,嘶叫声不断,它们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可惜身处森林之中的士兵们无从知晓这件事,它们周围的树冠和不远的灌木此时突然悉悉索索地作响,好像有什么生物正在飞快接近,阵列边缘的士兵连忙回头看,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并且用尖利的东西狠狠割过他们的脸、脖子和胸口。即使有链甲护身,他们的脸部也被切出三道血痕。
黑影来回闪过,士兵们连忙往中心靠拢,组成防御阵型的同时喝下所有应该喝的药剂。诡异的响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是令人惊惧骇然的恐怖叫声。
伴随一声吼叫,一个黑影从头上向下攻击,目标正是拉奥多。拉奥多反应神速,果断往头顶释放了一道剑气,成功切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灼热腥臭的血液在空中炸开、向下喷洒,随后尸体落地。众人看着垂死扑腾四肢的那个东西,正是之前流传的土匪看到过的诡异生物——似人非人、似狗非狗,一张血盆大口占据整个面部,一条布满倒刺的舌头无力地四处乱晃。
一会儿功夫,几只一模一样的怪物便被眼疾手快的士兵击中,掉落下来,但还没死,而是无视伤口趴在地上,谨慎地面向士兵,发出难听的声音。他们此刻已经组成了圆形阵,持剑盾的站在外围,往内两圈则是长矛手,弓箭手在最中心,都预留了一定空间给他们施展手脚。
这种怪物比画像上看着更令人作呕,也莫名激起了众人的恐惧。好在他们并不是孤身一人,战友紧密地站在一起给了他们继续作战的勇气。
如果有怪物想从空中偷袭弓箭手,护卫的长矛手便会将它们戳成刺猬;即使从正面进攻,也会由剑盾战士阻挡,再由长矛手从缝隙刺出攻击;若敌人要逃,则圆形阵立刻向两边裂开,弓箭手将直接攻击它们的后背。
拉奥多等人结成阵型后,逐渐向宽敞处后退,那些长舌畜生也紧追不舍。不时有几个胆大的畜生怪叫一声跳向圆阵然后被戳成刺猬,像烧烤似的串在空中,几轮过后它们才终于知道“谨慎”,只是围着圆阵发出瘆人的声音。
拉奥多位于阵型中间,仔细观看眼前局势,看见眼前终于是一块树木较少的地带,便下令进攻。一声令下,整个圆阵如同绽开的花一般向外扩散,但各自的站位顺序仍然没变。剑盾兵在外抵挡并近战,长矛兵一部分从空隙中攻击,一部分保护侧翼和提防空中,弓箭手则见缝插针往树丛射箭。他们的动作很快,配合默契,加上这些长舌畜生站位分散,同一时间要面对好几位士兵的联合进攻,很快一排排地倒下。
待最外围的怪物死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便要往后退;但拉奥多并不恋战,而是下令收缩阵型,绽放的花又变回紧缩的花苞。于是这些畜生又只得继续往前围住圆阵,结果又被散开的攻击阵型击溃前排,重演之前的攻势。
看到这些丑恶的不合常理的怪物原来如此脆弱,众人的恐惧心理都被冲淡了不少,从一开始见到它们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已经能把这些怪物当成普通敌人来对待了。
如果没有其他突发事件,他们能用这个战术把眼前的畜生全杀光,或者等它们主动撤退;然而森林深处传来了一阵阵沉重的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所有人听到这种响声不禁内心一沉,无名的恐慌再次弥漫在他们中间。
就连这些没有灵智的长舌畜生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也作鸟兽散了,众人更觉来者不善。拉奥多仔细聆听这个声音,沉闷说明是大型生物,一阵一阵有规律说明数量只有一个,加上眼下这些畜生也跑了,便令全体散开化整为零,剑盾兵、长矛兵和弓箭手组成一个个小的战斗单元,依托树木站位。弓箭手纷纷爬到树冠上侦察,而剑盾兵和长矛兵则围着树警戒。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呼吸陡然加快,心跳过速,颤抖的双手握紧武器。
“散开,散开!往两翼扩散!”
“快,快!往两翼散开——”
这时一声恐怖的咆哮响彻这片树林,沉闷的响声频率开始加快,像声波一般穿透他们的胸膛,他们的呼吸也跟着加快。他们知道这家伙已经加速了。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该死,好像不是生物!”“你看见了?在哪个方向?”“在我们的正前方!”
一个爬到最高树冠的弓箭手大喊道:“我看见了,该死,是个巨型魔像!”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拉奥多便向最近的士兵叫道:“快!燃烧魔瓶和烟雾魔瓶,听我号令再放!”之后对所有士兵喊道:“散开,散开!”
几个士兵闻言立刻从腰间取出装满魔法药水的瓶子,摆好投掷架势,大气也不敢喘地紧盯前方和拉奥多的手势;而负责警戒的士兵则散到树丛中,以树木作为掩护,弓箭手则在树上进行射击。
好一会儿功夫,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林现身,几乎在出现的一刹那,拉奥多右手猛然下放,后面的士兵便将手中的燃烧魔瓶投掷到黑影的身上。“烟雾魔瓶投向前方十步,正面的所有士兵跟我后撤!”紧接着场上烟雾弥漫,地面的所有士兵借助烟雾和树木的掩护观察战局。
火焰点亮了黑影——是一个全身血红的巨型魔像,浑身材质类似岩石和泥土,大约四米高,四肢着地,前臂极为粗壮,而后肢则稍显羸弱,因此当它从树林中冲出来时,主要依靠双臂撑地发力,随后将自己往前猛抛。
“我们没法绕过它!”“它太大了!”“长官,我们应该有序撤退!”
“除非它自己崩解,否则我们必须摧毁它,给我干它!”
被点燃的魔像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既像深海的潮水又像摩擦的岩石,两只大臂在烟雾中胡乱锤击,每一次猛击都能掀飞大块泥土。
“弓箭手换破甲锥箭,瞄准后脑勺打;地面上的全体都有,向它背后前进,前后左右互相掩护牵制,注意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