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广场的巴索尔神父的教堂内,菲奥娜正在为那些安置处的村民制作食物。安置处另有专人和另起的炉灶能给他们做饭,但无论是口味还是营养都很难令人满意。为了不占用他们的灶台,巴索尔神父和菲奥娜就会在教堂做些额外的可口食物,按时送过去。
不过因为客观条件限制,他们不能满足所有人口所需,现在只能作为老弱妇孺的补充餐。
教堂的隔音设计很好,教堂外模糊的喧闹声很少传得进来。菲奥娜知道今天是荷瑞斯的大日子,萨里昂男爵亲口宣布荷瑞斯的英雄身份,她打心底为他高兴,却不能见面,也不能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只能默默地在教堂里呆着。
做好食物,她看着教堂大厅正前方的十二圣的雕像,行到爱福斯的双子形象面前久久伫立,开始了不久前刚恢复的祷告活动。
自变成怪物后,有一段时间她几乎放弃了信徒身份,后来里卡多帮她重拾了生活的勇气,她又回归了之前的信徒生活——起码是一部分。她祷告并不为祈求得到解救或其他什么不切实际的想象,只是为了舒缓压力,因她知道不会有回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正当她快祷告完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以及熟悉的声音,正是里卡多。菲奥娜一边纳闷他怎么不去听萨里昂演讲,反而跑到这里,一边打开门把里卡多放了进来。看他满身大汗,显然是费了好大劲逆着人群中硬挤过来的。
“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我现在能做事、能吃饭,过得挺好。”菲奥娜半开玩笑地说道,尽管她变形的脸部看不出来悲喜,“我能提供的信息都说完了,你不用强迫自己……和我这个怪物说话。”
“只是找熟人聊聊天而已,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里卡多把带来的几个水果放在一旁的碗上,拿起菲奥娜递来的手帕擦汗,“我没说谎,他们都去听演讲了,现在能和我聊天的大概只有你。”
“你也应该去,那场面一定很热烈。”
“我早就知道他是预言之子了,没有惊喜的话还去什么?我知道你很想去……”
“荷瑞斯是我最爱的人,说不想去都是假的。不过没关系,这是我选的,他迟早会忘记我,找到另一个值得的好女孩……”菲奥娜一边擦拭家具,一边和里卡多说话。她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实际上有点漫不经心。
“女孩?我看你可能知道了昨天的事情。”
菲奥娜的动作慢了下来,但依旧背对里卡多。“是的,我问巴索……我听巴索尔神父说的。那个女孩,勒帕薇儿·贝尔,家庭很富有……我想这对荷瑞斯来说,是件好事。”
这番话既像是在回答里卡多,又像是在回答自己,没等里卡多回应,她又接着说:“我听说勒帕薇儿是个十足的‘贵族小姐’,我……我想知道他们相处是否融洽。”
“要我说实话吗?”里卡多看着菲奥娜,只见她转过身的同时眼神有了某种期待,便说道:“实话说我对那姑娘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我认为她是个目中无人的典型贵族女人,即使她并不是贵族;可是在荷瑞斯眼中就是另一幅样子了,恬静、端庄、典雅,看起来他很享受和她在一起。”
“是吗……那就好。”菲奥娜再次低下了头,音量也小了很多。
“我看你的样子并不算好。”里卡多淡淡说道,“你如果希望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你,当初就不应该选择向他隐瞒。”
“不!这个我们之前就已经谈过了,不是吗?我……不能这么自私,现在他和勒帕薇儿的进展就证明了我的正确——他们会获得新的幸福的。”
“你应该知道唯一的幸福就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再一次,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也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除非我能恢复原状,否则这对他们就是最好的……这个话题就到这里,请谈点别的吧。”
“如果你要我去考察那个女孩,我可以……”
“请别再说了,好么?”菲奥娜打断了里卡多,但音量依然很低,抬起头已是泪眼婆娑,“对不起,我太……你愿意和我说话已经够好了,请谈点别的吧。”
……
另一边,荷瑞斯已经到了男爵府旁边的军营校场,周围围着萨里昂、佩拉塔、奈特和鹰特里尔。他们已经为这个预言之子制定了一整套的训练计划,因为敌人的威胁迫在眉睫,所以这套计划突出的就是“速成”。
萨里昂负责教导骑战的一切知识,尽管他的左腿落下残疾,但他只要一上马便又是当年的光辉守卫团大团长。过去他骑的要么是狮鹫,要么是飞马,若论骑术,恐怕整个王国都难找对手。
佩拉塔负责教导剑术,她平时都是用魔能武艺以迅速造成击杀,但不能忽视她本身的剑术就极其高超。就这么说吧,整个雅拉的正规军的剑术都有她的影子。
奈特负责基本训练,包括一个合格军人应该掌握的所有技巧,比如基础体能、着甲行进、侦察行动等等。他本来可以教授双手巨剑的使用方法,但荷瑞斯没有魔能武艺,没有那个体力使用巨剑。
鹰特里尔负责激发荷瑞斯的魔能,帮助他踏入魔能武艺的大门;除此之外,他还得负责教授战略、战术的基本知识。
首先是萨里昂,他现在身上穿着全覆盖板甲,关节处有独特的雕文金边,腰间别着武装剑,头戴一顶红色冠饰头盔,隐约可见遍及盔甲各处的修补痕迹和划痕。
之后两名士兵扛着他很久没用的骑枪走了过来,那骑枪通体为橙色和红色相间,隐约可见洗不掉的血污,总长约4米,重量自然不必多说;接下来又有一名士兵牵来一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身上覆盖闪闪发亮的精钢马铠,肌肉虬结、膘肥体壮。
萨里昂利落地翻身上马,右手竖立骑枪,左手持缰绳。“在骑战中,马匹就是我的双腿。杀敌的关键在于把它使唤得像真正的双腿一般好,要它跳便跳,要它停便停。”说完萨里昂便展示了一番,他双腿微动,以特定的方式拉扯缰绳,胯下的白色战马便立刻做出反应,配合默契得好像神话中的半人马。
“活用你的双腿,让马和你的双腿融为一体,找到你们之间的默契。”接着萨里昂便驾马前驱,在仅能容纳一个半马身的障碍赛道上来回穿梭,好像那些障碍根本不存在,“下半身专注骑马,上半身专注战场形势。”
障碍赛道有不少迷宫设计,但萨里昂都视若无睹,几下便驾马冲了出来,在他眼里周围环境就是那么清晰。
“骑枪冲刺是重骑兵能发动的最强大的攻击,必须慎之又慎。不要过早地浪费势头,在保留加速空间的前提下,越晚冲锋越有利于节省马的体力。”萨里昂驱马来到校场边缘,接着让马小跑着前进,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调整自己与马的朝向。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冲!萨里昂在如此近的距离才突然加速,右手熟练地横起骑枪,将其夹在腋下的枪架上,人马一体,以不断加强的势头向前猛冲。加速过程中可见萨里昂的魔能骤然爆发,逐渐扩散而包裹全身,一人一马像流星一样划着炫光直冲而去。
只见残影过后就是一阵炫目的金光,随后只听剧烈的爆裂声,刚才还立得好好的标靶被击碎成渣,萨里昂又恢复竖立骑枪的姿势,调转马头走了回来。
“骑兵冲锋必须谨慎选择目标,马匹无论多么训练有素,终究也是胆小的动物。一定要尽量避开敌人已经展开的阵型,敌人的侧背才是我们最喜欢的目标;如果是狮鹫和飞马,我们甚至能从空中俯冲向下冲刺。”
接着萨里昂丢下骑枪,拔出武装剑,指向另一个位于障碍赛道的标靶,“当深陷敌阵时,我们就必须丢弃骑枪改换单手武器。马上作战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上半身专注杀敌,下半身专注骑马。”说罢便冲了过去。
该标靶位于障碍赛道内,围起来的障碍物令马寸步难行。但萨里昂骑马却如履平地,马匹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根本没被障碍物阻挡,而萨里昂也一刻不停地持剑攻击标靶,犹如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银色刃花。待战马走出障碍赛道,标靶已被砍地遍体鳞伤。
“重要的是熟悉它、操控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大人,您一口气说这么多我掌握不了。”
“掌握得了掌握不了,试了才知道。”萨里昂翻身下马,士兵把骑枪和战马带了回去。一旁等候多时的士兵把荷瑞斯的东西拿了过来——一杆2.5米长的训练用骑枪、全套板甲和一匹相对温顺的战马。
“这套铠甲你先穿着,我已经吩咐铁匠为你定做一套精钢全身板甲,不久你就能见到它了。”
荷瑞斯一边道谢,一边在士兵的帮助下完成着装,接着就是艰难地上马。他不是没骑过马,事实上在村子那会儿他经常骑马,不过那匹马非常矮小,而这匹战马要高大得多。
好不容易骑上马,他拿起骑枪就感觉右侧重了不少,右边身体不自觉地往侧方倾斜;而他这一倾斜,胯下战马也难以保持平衡,也一个劲地往右方踏步。
“维持平衡!用你的下半身!”萨里昂大声提醒道。荷瑞斯被这一惊,赶忙往左边偏身子,战马也被赶着往左边偏,这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接着萨里昂一边指导,一边让荷瑞斯绕校场走一圈。
荷瑞斯十分紧张,连忙调动自己以前骑马的经验,这次好悬才没出岔子。一人一马相对平稳地绕着校场走了一圈。期间他必须时刻克服右手骑枪带来的重量,不仅要频繁调整上半身,手也酸了。
然后就是骑枪冲刺,荷瑞斯瞄准标靶一夹双腿,但力道没控制好,胯下战马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他没做好准备,险些失去平衡,死死抓住缰绳并加紧双腿才维持平衡;但这样又给马匹带来了错误的指令。
眼见马匹逐渐失去控制,荷瑞斯连忙松开双腿,用双臂撑住马鞍和马铠稳住自己,接着再重新加速。这一调整又浪费了距离和时间,战马没有足够距离完成加速,而且方向也偏了很多。
荷瑞斯尽力纠正方向,但来不及了,他甚至连骑枪都没得及夹在枪架上,就和标靶擦肩而过。之后他骑马绕了一圈又回到标靶,再次尝试,还是没有刺中。一连绕了三次,都没有刺中,不是根本没瞄准,就是没把枪架起来。
“刚开始使用骑枪是这样的……用剑吧。”萨里昂捏着下巴鼓励道,但那眼神并不像鼓励。
荷瑞斯听了便将骑枪丢到地上,拔出武装剑对着标靶冲了过去。然而他和战马配合可称糟糕透顶,要么高估了战马速度,导致劈砍过早,根本没砍到或者只擦了个边;要么低估了战马速度,还没挥动手臂剑刃便撞到了标靶,反震的力道差点把剑震脱手。
最后他只能让战马减速,围着标靶踱步转圈,这样他一手按着马鞍维持平衡,一手挥剑不断斩击。他显然忘了用下半身去控制战马,整个臀部和大腿极其僵硬,根本没有坐稳,因此挥剑也就有气无力了,标靶上的划痕深浅不一,看上去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看来直接让你上马作战不大合适。你先学习单纯的骑术吧。”萨里昂双手捏着下巴说道。他有点用力地拉扯皮肤,表情很滑稽。
于是荷瑞斯把剑收回剑鞘,专注让战马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这回表现就好很多了,虽然速度不快,但起码看起来很稳当。不过若要让他策马狂奔,那就原形毕露了,他在上面如同布娃娃一般左摇右晃,好几次就险些跌下来。战马也很辛苦,想象一下一个身穿重型板甲的人在背上摇来摇去,能安心跑就有鬼了。
见此情形,佩拉塔和鹰特里尔尴尬地扶额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