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震惊、迷惑和伤心的荷瑞斯,菲奥娜也是一样的感受。但她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彻底了却这段姻缘,既是成全荷瑞斯和勒帕薇儿,也是成全自己。
“不,菲奥娜已经死了。无论接下来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该走了,你也该走了。”
“不!菲奥娜,你到底怎么回事?”荷瑞斯的回答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地方。
“你还不明白吗?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怪物!”
“怪物又如何?”荷瑞斯还想上前,但菲奥娜步步后退。“你是菲奥娜,这就够了。来,跟我走吧?”他伸出手。菲奥娜很想就这样把手搭上去,但她不能。
“你是‘预言之子’!”
“预言之子又如何?”
“‘预言之子有一个怪物未婚妻’——想想,请你想想……这就是我拒绝你的原因。”菲奥娜已是泣不成声,荷瑞斯虽未至此,眼睛也涨得通红。
“你明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些!你是我的未婚妻!”荷瑞斯的态度仍然十分坚定。
“可他们在乎——那些把你视为救星的人,也包括我都在乎。你承载着他们的希望,有你在他们就有信心继续抗击深渊;可要是你有一个怪物未婚妻……”菲奥娜抹了一下眼泪,决绝地说:“他们会质疑你,污蔑你,甚至伤害你!更重要的是,抗击深渊的斗争要因此受挫。”
“又是‘预言之子’‘预言之子’‘预言之子’!”荷瑞斯的悲伤转而化为千般的愤怒,“我宁愿不要这个该死的名号!该死的命运!该死的丝线!我只想要我的爱人回来,难道你不懂吗?”他说着,愤怒地将腰间宝剑掷到地上。
“但现在你已经是‘预言之子’了!这是你的使命,无论你愿不愿意,命运的重担已经交由你手。”菲奥娜抹掉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无意强迫你,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在你手上。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阻碍。”
她这一番话显然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但这真的是她的本意吗?绝不是。她从未强迫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做过任何事,以后也不会,除了离开她这件事。她知道勒帕薇儿是个好女孩,有她在,荷瑞斯会过得很幸福,而且勒帕薇儿也喜欢他,还有比这更好的吗?她只需要放弃自己不能成的爱,就能成全两个人的未来,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你不会是我的阻碍。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下来,面临着多少压力,无时不刻都在惶恐不安。”荷瑞斯一边说,一边用拳头锤胸口。“请你看看我,我需要你,难道你不愿意支持我吗?”
“我愿意,所以我才会选择隐瞒……”
“你不能这样!”
“多说无益。我的回答不变。”说完菲奥娜就要逃离,荷瑞斯还要追。但菲奥娜紧接着一句“你现在应该紧陪在勒帕薇儿身边”,就让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费格妥耶城不是雅拉城,纵使富人区卫兵不少,也难说没有潜在罪犯,现在更是深夜时分,要是他追出去,勒帕薇儿真出意外怎么办?
他这么想,已经证明了他把勒帕薇儿和菲奥娜相提并论了,这两人在他心中有了相似的地位;但他不敢也不愿承认这一点,既不愿违背自己对菲奥娜的忠贞,又不想辜负勒帕薇儿的一片痴心。
心中乱麻难斩,脑中思绪万千,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回头张望不见勒帕薇儿的身影,只好长叹一口气,叹了一气接一气,好像这口气永远也吐不完。最终,他愣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期待勒帕薇儿能很快赶上来,但身后草丛只有轻微的风声。他只好转身跑了回去。
另一边菲奥娜使劲力气往前狂奔,见荷瑞斯没有追出来,才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双眼又满溢痛苦的泪。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但她知道她是对的,也许这一刻只给两人带来了痛苦,但却是他们开始另一段人生的必备起点。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身后,仿佛视野回望到更遥远的湖边,随后挥泪转头,决绝地跑回藏身处。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几乎是一边跑一边流。
过了许久,荷瑞斯领着勒帕薇儿小跑出来,不出意外菲奥娜早已跑得远远的了。勒帕薇儿作为养尊处优的小姐,除了维持身材的锻炼,就没有过多涉及体能的活动,眼下能小跑跟来,已是费了不少体力。
她没能看到荷瑞斯和菲奥娜对峙的场景,只是隐约听见荷瑞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至于性别如何、身份是谁,一概不知。她当时还想继续靠近,但再往前就是一小片树丛,月光照不进来,她在黑暗中很难前进。
没有荷瑞斯在身边,原本静谧唯美的夜景就变成了死寂可怖的寒晚,她看不清、听不清,走也走不远,只好怀着莫大的恐惧愣在原地,只希望荷瑞斯能尽快回来。还好她的期待没有白费,正要哭出声时,荷瑞斯就折返回来,听到他的声音,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月光被树丛遮挡了大半,勒帕薇儿没有看见荷瑞斯痛苦的神情,也没看到他哭肿了的眼睛,只是隐隐察觉他声音有些不对。她问他刚刚在和谁说话,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岔开话题。她听出了背后的伤感,也有自己的猜测,于是不再追问。
待出了这一片草丛,来到街上,荷瑞斯这才在宽敞平整的地面上,看到反射着苍白月光的点点水渍,一路蔓延至不可见的前方。他蹲下来,摸了一下那水渍,脸上滴落下来的泪与其重合。
“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半晌,荷瑞斯才对勒帕薇儿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做。”
勒帕薇儿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应了下来。也许今夜只能就此结束。
回到藏身处小屋,菲奥娜进了屋内便将门死死关上,像失掉全身力气似的倚靠在门上。里卡多此时早已回来,他先前看屋内没有她的身影,就知道要坏事。眼下她平安归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去哪了?出去了多久?”里卡多走上前,才注意到她啜泣的声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菲奥娜起初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我的决定对吗?”
“决定?什么决定?”里卡多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沉默一会儿,菲奥娜便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她尽力克制,想要冷静地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但她总是制止不了自己的抽泣。
“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想通,但不是这种‘想通’……我想他不会轻易放弃。”里卡多尽量平静地说道。他可不想继续刺激她。
“你觉得……我的决定对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想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不是吗?”
菲奥娜听后,轻轻应了一声后说:“是啊,我已经有了我的答案。该坦诚的时候我不愿坦诚,不该坦诚的时候我却……”
“至少你愿意主动了结这件事,虽然这并不是真正的了结,但起码有这个势头。”里卡多扶起菲奥娜,把她扶到了自己的床上。“我想他不久就会找上门来,你觉得我要怎么说?”
“不,这是我惹出来的事,一切也因我而起。”菲奥娜露出坚定的神情,“你从认识我的那刻开始,就不断在收拾我的烂摊子,而我没回报你任何一件事……不,这件事不能再劳烦你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最终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掺和进去。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里卡多无奈地说。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