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火光微明,将身子照得暖烘烘的。指尖触碰到了露水,却又冰冰凉凉。那露水似乎凝在草上,现在正浸润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寒冷,但却不刺骨。
耳畔传来了人语声,叶霖青慢慢睁开了双眼,但此刻身上全无气力,只得睁到一半。
她只当那声响是云离墨的,于是开口便道:“离墨,我怎么睡着了……”
“小妮子醒啦?”
那颗露珠顿时宛若冰刺,深深刺醒了她。
眼前的人不是离墨,而是一个黄发的老者!
叶霖青惊道:“你……”
黄发老者笑道:“小妮子真能睡呵,我只不过施了极小量的迷香,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抗,居然昏睡了四五个时辰,要是换做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我早就将他们吊在树上用刺鞭猛抽了,嘿嘿,不过你不是……”
叶霖青吓得说不出话,眼泪开始在眼中打转了起来。
这时,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走了过来,对黄发老者厉声道:“你少说些无用的话,抓紧干正事,这迷幻之阵就要散去了,可不能让他逃了。”
黄发老者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继而转头对叶霖青道:“小妮子,我问问你,叶问舟是你什么人?”
叶霖青战栗着摇摇头,这倒不是她不愿说,只是被吓得不敢说罢了。
但黄发老者只当她性格倔强,脸上的笑容愈发邪魅了。
“好啊好啊,你不愿说自然是最好了,这样我那些东西才能派上用场嘛,哈哈!”
叶霖青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能惊恐地看着,然后在心底喊道:“离墨,你在哪……爷爷,煦娘……救救我……”
黄发老者笑嘻嘻地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只虫子,那虫子约莫半掌大小,全身漆黑,有着四眼八足,两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看上去甚是可怖。
“啊!”
叶霖青见状,尖叫了一声,然后把头扭到了一边,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黄发老者笑得更欢了:“哈哈哈,怕就对了,怕就对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它放你手上,脚上,脸上,哈哈哈!你说是不说?”
叶霖青浑身颤抖,只觉得全身又热又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发老者见她这样害怕也不肯说,只当她的倔强远胜同龄人,于是强行扒开了她的眼皮,把虫子放在她的眼前,然后笑嘻嘻地等着她叫出来。
但是叶霖青没有叫出来。她只见那虫子的四眼八足在不停地动,好像自己身上全爬满了这样的虫子似的,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白须老者见状,一脚就踹翻了黄发老者,破口大骂道:“你这厮屁本事没有,连个审问都做不好,你快快滚下去,待会让如沮来问!”
黄发老者被踹到了一丈远,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嘿嘿嘿,对对对,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嘿嘿嘿……”
这时,老妇人如沮走了过来,道:“红衣大人,据我看,这迷阵已经撑不过一日了。这里的迷雾早已消失殆尽,只待阵法消失,我就可以施展完整的追魂术了。”
白须老者道:“嗯,但为阻止青蓑子逃脱,必须以她的孙女做要挟,如果这女娃真是他孙女,到时候就可确保万无一失了。”
如沮道:“大人不必担心,依我看,这妮子多半是他的孙女,要不然,她能在这林子里待这么久?况且她身上的阳炎玉并非凡物,除了青蓑子外,还有谁能持有?”
白须老者道:“若不是你的追魂术有了些许作用,我们还捉不到她呢。这次你立了功,回教后自会有赏。”
如沮喜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白须老者道:“那青蓑子再如何说也曾是黑脉的高手,即便经过了那次大战,实力受到了永久的损伤,也不可轻视于他,明日捉拿青蓑子时,你从旁辅佐,找准时机干扰他的行动,最好做到一击必杀。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
“你去把那女娃子弄醒,然后问清楚她与叶问舟的关系,顺便再探探青蓑子的底,这对明日之战会有所帮助。好了,我要去做准备了,你办完直接来找我。”
“是,大人。”
白须老者缓缓离开了这里,如沮则来到叶霖青的跟前。
她喃喃道:“小女娃啊小女娃,可别怪婆婆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她开始念起了咒语,其中虽都是些难以听懂的字眼,但叶霖青却能感应到周遭的一些微妙变化,想必是咒语生效了。
与此同时,墨山小镇的轩钟屋内。
云离墨猛地惊醒,只觉后颈生疼,连忙捂住了痛处。
“阿墨,你醒了。”
云离墨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孟黎。
云离墨道:“孟姨?我怎么躺在这了……对了,轩叔呢,那个老混蛋居然把我打得这么疼……”
孟黎帮云离墨捏着后颈,关切地说:“你轩叔出门了,和几个剑术高超的叔叔们一起去衷隐谷救人去了。”
云离墨道:“救人?是去解救叶问舟爷爷吗?孟姨,你快些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孟黎道:“这……好吧,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你轩叔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对复真教的围剿,那个时候的复真教是一个祸害整个剑世的邪教,他们企图勾结光世的一些人发动对剑世的战争,所有知情的剑世之人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些邪教分子。因此,那帮知情的剑客们组成了一个围剿团,联合了众多高手,在剑世的西北部开展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围剿,一直攻打到邪教的总部。那个时候,整个围剿的剑客之中,就有着三位紫脉级别的高手和一位黑脉级别的剑仙。那位黑脉的剑仙被称作‘青蓑剑仙’,他在对邪教的‘卫剑决战’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仅凭一人之力就单挑了复真教五位红衣长老,最后还重创了他们的教主。不过青蓑剑仙本人也遭受了致命的创伤,决战后便消失了。前些日子你轩叔已经查明,在衷隐谷隐居了十数年之久的老者正是青蓑剑仙,也就是你口中的叶问舟。”
云离墨惊道:“你是说,问舟爷爷他,居然是青蓑剑仙?”
孟黎道:“正是。你轩叔虽然没有参与最后的卫剑决战,但深深地佩服青蓑剑仙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剑仙舍命般地与邪教对决,那么整个剑世就会陷入动荡。所以,当你轩叔知道了林中之人是青蓑剑仙后,便谋划了这次营救。”
云离墨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问舟爷爷会不敌那帮人呢,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啊,如果问舟爷爷早些知道轩叔在外的作为,就不会如此担心霖青的安危了……”
云离墨激动地说到此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
孟黎问道:“怎么了?”
云离墨伤感道:“现在霖青还在邪教的手上,要是问舟爷爷在决战时看到了霖青,肯定会失去斗志的吧。”
孟黎也是无话可说:“这……”
云离墨的眸光又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他问道:“孟姨,我的剑呢?”
“那把长得不行的剑么?好端端地在桌上呢……喂,离墨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快把剑放下,你要去哪?……你现在去林子里就是去送死啊,轩叔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你听孟姨的,我会把这事告诉你轩叔的……你回来,回来啊!”
云离墨冲出了屋子,一个劲地朝森林奔去。
夜晚的衷隐谷即便没了雾气也是无比的危险,况且现在的云离墨已经没有了驱散灵兽的药粉,途中遇到的灵兽也变得比以往更为凶猛了起来,这无疑拖慢了他寻找叶霖青的速度。
途中甚至有好几只“暗隐狼”趁云离墨不注意冲了出来,想要咬死云离墨,但都被他一剑劈了回去。
“可恶,这些灵兽怎么变得如此好战。”
以云离墨现在的功力,击退几只灵兽不成问题,但如果数量多起来,他也终将招架不住。
“吼!!!”
这时,一声巨吼响彻了这片森林。
云离墨听到这声音后大惊失色,这不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企图与之单挑的灵岩怪吗?
云离墨悲叹道:“别这样啊,怎么全都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是哪里招惹你们了?欺负你们的是叶霖青那个大魔头啊,你们找她算账去啊。”
或许是平日里和叶霖青欺负这些灵兽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它们似乎全都在针对云离墨一人。
灵岩怪形如巨岩,全身坚硬无比,并非平常武器所能撼动。
现在,这只灵岩怪便朝着云离墨的方向猛冲了过来,途中还撞倒许多树木。
看着这只快一丈高的巨兽,云离墨也不敢与之硬憾,但偏偏又躲不开它的进攻,云离墨只得大吼一声,用了一招“断崖切”,从侧面向灵岩怪的左腰切了过去。
剑身触碰到灵岩怪的一霎那,云离墨只觉得虎口被震得奇痛无比,他没料到即便是腰腹间这样的地方也是坚硬至极。
但灵岩怪还是吃了痛,反手打在了云离墨用来格挡的剑上。
云离墨感觉就像是被孟姨的几十个平底锅打中一样,飞出了几丈远。
云离墨趴在地上咳着血想:“打什么打,这是人能单挑得过的?等我到黑脉再说吧。”
暗忖的一瞬间,灵岩怪已经转过身,又朝云离墨冲了过来。
云离墨吓得跌滚带爬地跑了起来,但他哪里能跑得过灵岩怪?
眼见灵岩怪就要冲了上来,云离墨只得回身跳起,朝它的眼睛刺去。
“我就不信你的眼睛也跟岩石一样坚硬!”
灵岩怪见这比他小许多的生物竟然敢向他脑袋刺来,愤怒得吼着一拳挥了过去,想要在空中将云离墨击倒。可惜的是,云离墨身影一闪,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用巨剑狠狠地刺入了灵岩怪的左眼内。
这次就像是刺中了一块豆腐一样,没有感受到丝毫碰撞。
“吼!!!”
无论是谁,被这么一把巨剑插入眼中也会疼得失去理性。灵岩怪疯狂咆哮着,用坚硬的双手朝自己的头上打来,想要遏制这种疼痛。奈何这种疼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此痛得愈发激烈了。
云离墨弃了剑,从灵岩怪的头上跳了下来,抹掉了嘴角的鲜血,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灵岩怪不断重重击打自己的头部,砸得溢出了艳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浆,但它仍旧不曾停下,直到那双手从愈砸愈猛,愈砸愈快,到愈砸愈轻,愈砸愈缓。最终,灵岩怪静止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吧?”
云离墨暗忖着,仍然不敢上前察看。
过了好一会,确定灵岩怪已经凉透了后,云离墨才上前把沾满鲜血和脑浆的巨剑拔了出来。
“噫,真恶心。”
云离墨嫌弃地看了一眼巨剑,然后把它平放在地上,用泥土将上面的腌臜之物蹭下。
收拾完了灵岩怪,云离墨又继续朝森林的深处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