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丹药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肉眼可见的有效。
祁听寒的血量下降戛然而止,甚至还回升了一截。如果不掉下去,应该暂时性命无虞了。
路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抱着自己的人的皮肤变得逐渐炙热起来。
没有哪一位发烧的人体温能高到这个地步,路颂恍惚间还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刚装好开水的热水袋。
大事不好了。
路颂冷静的想,那个丹药八成不光治伤,可能还燥热大补。
路颂轻声问:“祁听寒?听得到我说话吗?”
“……”
没有回应。路颂怀疑他已经丧失作为人类的理智了。
路颂被祁听寒从背后抱着,只能看到他身上冒出来的黑气,腰间那根手臂的形态逐渐脱离了人类的范畴,破旧的衣服被撑裂,虬结的肌肉像活物一般涌动,交织,最终成为一截令人看一眼就会恶心作呕的肉段,肉块之间还不断流溢出粘稠的血液。路颂身上的衣服也被这深褐色的血液浸透,她几乎不敢回头去看祁听寒的面容。只觉得身体往下沉了一点,祁听寒的体型整个变大了一大圈,那块脆弱的支点石块摇摇欲坠起来。
祁听寒身上的黑气烟熏火燎,熏得路颂心思纷乱。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混混沌沌起来。
小助手哭了:“怎么办啊路颂!祂要出来了!!能量反应一直在升高,预计10秒之后就会达到CI-1126苏醒时的峰值了!”
路颂被怪物一样的异常物抱着,祁听寒的手完全异化了,深深扎入岩壁中,看上去很稳,暂时不会掉。
她凝眉沉思片刻,就下了决定:“把收容蛋拿出来给我。”
小助手:“你要现在收容祂?可是、不可以用收容蛋同时收容人类和异常物!这是研究所的铁律!收容条例第14条:使用收容蛋时必须确保被收容的异常物周围没有其他生物。”
路颂:“什么时候了还铁律,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祁听寒身体崩坏,CI-1126肯定要出来。万一收容成功,我就可以穿越回去,回研究所借钱、预支工资,给他远程投送救生气垫;如果没成功……”路颂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CI-1126出来了我们一起掉下去摔死。或者CI-1126活着,我掉下去摔死。或者我也在收容蛋体内变成异常物,都可以。”
小助手急了:“但是、但是和异常物一起被收容的人类,都被‘污染’了!”
路颂的眼神如同炽热滚烫的岩浆,声音里却是矛盾极致的理性:“没关系。掉下去不管污染成什么样,我都肯定会死。这个条例是为了保护调查员的安全,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安全可言了。左右都是死,我死以后,会有其他的调查员来这个世界。CI-1126的资料由你交给他,人类终将把它收容。”
她手中数据的蓝光闪动,一个正二十面体出现在她的手掌中,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上面印着黄色的危险警示标识,以及特殊异常物收容研究所的图标,和一行编码。
路颂把它往山壁上一磕,一个红色正二十面体从金属壳中升起,悬浮在半空,二十面体上忽然出现两个芝麻大的小眼睛,纯黑色,没有眼睑,瞬间紧紧盯住祁听寒。
收容蛋,即白日梦级异常物,编号DA-0098。
调查员必备的消耗品,小巧便携,能收容绝大多数的异常物,还有点诡异的可爱呆萌,像神X宝贝。有完整保存吞噬其他异常物的特性。研究所最早利用这一点来收容其他异常物,大量制作了DA-0098的镜像体,用钨合金做了外壳,可以防制异常物的辐射影响调查员。
DA-0098的身体骤然张开,形成了一张红色的薄膜,把祁听寒和路颂一块囫囵包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路颂眼前一黑,随即是阵阵诡异到让人恶心的温暖感,她跟祁听寒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被一寸寸的挤压、扭曲变形……
她的意识在这窒息的扭曲中慢慢消失。
一片静谧苍翠的竹林。
路颂恍恍惚惚的落地,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自己被收容蛋跟CI-1126一起收容了,但是……这里她从未来过啊?辅助系统已经关了,现在她的视野干干净净。
路颂出了学校就一直生活在基地、飞船中,偶尔出外勤,收容异常物,也是在不同的基地区。一直生活在铅与合金的金属丛林中,这种自然景色,她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
她新奇地看着这些翠绿的植物,试图上手摸一下,但是她的手虚虚地穿过了竹子,从另一端透了出来。
“我是虚影?”
不等她理清思绪,很快,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远远走来。
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一个是儒雅端庄的中年人。
路颂的呼吸停了一下:那个小孩眼眉之间,像极了祁听寒。
她猛地回想起,很久之前的古代,人类是从幼年起,一岁岁自然长大的。而不是像她这样,直接在培养仓里长到18岁。
所以,这是幼年期的祁听寒?
路颂呆呆的看着那个不到她腰高的小孩子。跟现在又疯又残的成年祁听寒不同,小男孩可爱极了,带着婴儿肥的脸,黑葡萄一样澄净的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他短手短脚,背上还背着一把小木箭,走起路来一颠一颠,脸颊上的肉肉也晃晃的。
好、好神奇!
儿童,在路颂的时代是极其稀少的。第一次见到活的小孩子,路颂简直看得移不开眼睛,手还痒痒的,想在幼崽祁听寒粉扑扑的小脸上掐一把。
“人类幼崽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吗……”
看起来可以一脚踩死的大小,像个小鼻嘎。
太可爱了,这么可爱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生物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路颂冷静的想。
小祁听寒挑好了竹林里的一块空地,抬起头,他的个子太矮,看人都需要把头仰起来。他奶声奶气叫道:“师父!”
路颂跟着他的目光一看,恍然发现这个中年人的脸,竟然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正是未来会被祁听寒杀死的——清玄宗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