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这肠鸣来的迅猛,声音又大,在这小小的偏殿之中,清晰可闻,让人想装作没有听到都不可能。
云大儒讪讪地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忍不住道:“臣,臣可否也来点?”
能张这个口,也是胸有成竹。
这么大一海碗的汤团,淮阳王本又是在林家吃过了的,怎么能吃得下?
而且,淮阳王不是才刚刚问过他有没有进食……
云大儒的两眼发着绿光,唇微微张启,闻着这葱花和芫荽发出热烫的香气,恨不得即刻就来一碗。
这么冷的天,难得林家还有这夏天才有的香料。
吃进肚子里一定美味。
淮阳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清朗如竖琴,但却让云大儒听了脸垮的不能再垮。
“尔等还不速去膳房为云大儒传膳。”
一旁站着的小黄门呆了一呆,旋即明白过来,立即机灵地道:“这就去,这就去,云大儒随后慢慢过来,饭菜也就准备妥当了,膳房快的很。”
说罢便匆忙地冲了出去,似乎慢一点点都会耽搁云大儒吃饭的大事。
云大儒怨念地看着那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汤团。
什么礼贤下士都是假的吧。
亏他还那么感动。
元家的人,都是这么的不近人情,小气!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上赶着要给元家人做牛做马。
云大儒陷入了怨念之中。
……
袁仵作低垂着头朝灶房走去。
越走近,他的心就跳的越快,步子就迈的越发艰难。
薛神医近来越发爱念叨了,他知道这是因为薛神医和他一样舍不得离开林府,去西越国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也许,那就会是他两最后的归宿。
虽然平日里面上不显,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偷偷地在心里描摹着林大娘子的音容笑貌。
离愁,再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咳……”
袁仵作重重地咳了咳,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夜色越来越重,北方的冬夜格外的寒冷,风吹得令人面疼,小径旁的枯草丛中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袁仵作狐疑地停下了脚步探头张望。
方才,他似乎觉得有人就在附近,只是,这又怎么可能?
即便是林保等人不说,他也知道淮阳王一定在林府的后宅安插了不少高人。
这半年来林府出了不少事,上下都十分小心,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府里的暗道都重新修缮了一遍,怎么可能还会有闲杂人等能够潜入林大将军府?
虽然这样想,但袁仵作还是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阵动静。
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近来忧思太重,只怕伤了心肺,有些幻听。
袁仵作摇了摇头,拔腿想走。
就在这时,那簌簌的声音大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小声的呻吟。
袁仵作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果然有人。
他四处望望,希望有巡逻的侍卫们经过,又或者有藏身在暗处的暗卫们警示一二。
但这一刻,此地似乎只有他。
就连远处那盏灯,似乎也在夜风中飘摇起来,下一瞬间就会熄灭。
“什……什么人?”
呻吟声停了下来,不一会,一个老迈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救……救命……”
……
淮阳王在云大儒幽怨的眼神下没有半点不适,美滋滋地吃起了小王妃亲手给他做的汤团。
一边吃,还一边赞叹。
“这是孤吃过最好吃的汤团。”
那样子,别提多么得意了。
林保侍立在侧,脸上满是笑容。
好像夸这汤团好吃,就是夸他一样。
眼不见心不烦。
云大儒暗暗吞了口口水,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臣告退,臣也该去进夕食了。”
淮阳王将口中的食物快速咽下,道:“快去,快去,万事以先生的身体为重。江山社稷全系先生一身,先生怎么能饿着自己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云大儒的心里实在有点堵。
你真这么在乎我的身体,为何不将这汤团分一份给我呢?
还让我冒着冷风去膳房进食。
这是礼贤下士的样子吗?
哼!
云大儒走出门去,还听到林保邀功地道:“王妃生怕王爷吃不好,说从明日起都会派人来给王爷添菜。”
淮阳王口不对心,喜滋滋地道:“可别累着王妃。”
云大儒:“……”
太可气了。
这一对小夫妻,真是让人艳羡的厉害。
寒风扑的迎面而来,云大儒从外到里都吹得凉透了,独身一人没人疼怎么比得上人家夫妻恩爱呢。
明日再这么看着淮阳王甜蜜蜜的吃着王妃送来的饭菜,他一定没有办法好好做事了。
林保等到云大儒出去了才悄声道:“王妃知道了范家和卢家的事,没说什么,看上去是想让三郎君自己处理了。”
淮阳王点点头。
林保又道:“三郎君和四郎君像是打算今晚上就给范家的那个小子一点教训。”
淮阳王懒洋洋地道:“范家,也该得点教训了。”
这碗汤团,热乎乎的,香喷喷的,真是好吃——最最重要的是小王妃亲手所做,又这么巴巴地让林保送了来,厚厚的包裹着,可不是惦记着他在林府没有吃好嘛。
淮阳王吃的心满意足,肚子里热乎乎的,屋子里又暖融融的,劳累了一天,有些发困。
林保点点头。
淮阳王破天荒地摸了摸肚子,斜靠在椅上,虚眯着眼睛,唇角微微翘起,那白玉般的脸上浮上红晕,瞧上去像是只餍足高卧的波斯猫。
又高贵冷傲又娇软动人。
林保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淮阳王,不敢再看,视线便落到了案上那吃的干干净净的大海碗上,心中又是一动——淮阳王何曾贪过口腹之欲——主子越发有人气了。
淮阳王并不知道林保在想些什么,他这会吃饱喝足,惬意极了,一心只想让范家倒霉,让小王妃开心开心。
两个舅子要教训范家,他乐见其成。
谁让浔阳范家这么不要脸面,在舅子的婚事上捣鬼。
捣鬼之术虽然有效,但却有限。
真以为这样挑唆,卢家和林家就会离了心不成?
被发现了,也不过是平白露一个短处给人,只是卢家这小子是个笨蛋,仇没有报,反把自己折了进去。
淮阳王冷哼一声道:“这样的小伎俩,都是妇人后宅里斗气才用的招数,范充依近来是不是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