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穴……”王氏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蛇穴……”
兴许是下半夜的缘故,王氏觉得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这一定是梦吧,她摇了摇脑袋,睁开眼睛,还是在这个内室,眼前还是昏暗的灯光,女儿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蛇穴……”
没让母亲再念叨下去,林乐霜说:“若是今日将这些蛇药全都撤了下去,只怕来的蛇比昨日要多几倍。”
“西跨院那里的有人摆了阵法,这边的主院也有,若是女儿没有看错,主屋就在阵眼之上,这地下必有蛇穴。”
“方才那只便是被外祖母体内的蛊毒引诱而来的蛇王,其他的蛇经不住这蛇药,不敢来。外祖母在主屋中呆着觉得胸闷气短,心里难受,便是因为这阵眼没有开,蛇和外祖母体内的蛊毒相互吸引,却又无法接近,外祖母承受不了,只有远离了才能得清净。”
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象一颗干瘪的花生,王氏落下泪来,哽咽道:“畜生,真是畜生。母亲对他们真是仁至义尽,竟然用出这样的手段。”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后背,林乐霜轻声哄劝:“母亲,这只是霜儿的猜想,今日需先借这蛇王身上的剧毒之物为外祖母略解蛊毒,此事颇有风险。”
王氏收住眼泪,轻轻摸着女儿的发丝,叹道:“我儿,有了你,真是母亲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就去做吧,我相信我的女儿。”
母亲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只怕等不到薛神医赶回来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林乐霜轻声唤起阿茶和阿桂两人,让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药剂煮好,用帕子沾取,在外祖母身上仔细搽试。
蛇胆被丢进烈酒之中,变得越来越小,慢慢地萎缩成一个小团,林乐霜小心翼翼地用竹筷将小团夹出,放在用姜汁涂抹又熏烤过的白瓷碟上。
接着,两颗蛇牙也被丢了下去,林乐霜又丢进去几种草药,盖上瓶盖。
又等了一刻的功夫,林乐霜用银针扎向白瓷碟上的小团,银针的尖端迅速地变黑。
她又将这银针刺进了外祖母脚上的涌泉穴,接着是腹部的期门穴、关元穴。
两人都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人的变化。
有那么一刻的功夫,王氏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银针上的黑竟然慢慢地消减了下去。
“这……这是说和母亲身上的毒相抵了?”王氏激动不已,女儿猜对了。
这种提取蛇毒的法子,是林乐霜前世在西羌作战学会的,那里地势诡异,毒物甚多,西羌人打不过了就躲进丛林中,借着地势和对毒物的了解,来慢慢地耗掉林家军的士气。
战士们无法依靠真枪真刀来赢得战争,被西羌人的伎俩弄得异常焦躁,林乐霜拜了当地的土人为师,学会了提毒之法,方才以毒攻毒,搅乱了西羌人的阵营。
“既然如此,女儿就可以借用蛇毒,来替外祖母针疗了,”林乐霜欢喜的握住王氏的手,摇了一摇。
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针砭,外祖母脸上的绿色已经褪到了浅浅一层,就像脸上有了一层薄雾一般。
王氏又流泪了,这次是喜出望外。
“母亲,对外只说这是薛神医的方子起了作用,万万不可说出今夜之事,”林乐霜再三叮嘱。
王氏眼下是女儿说什么就听什么,相信女儿一定没错。
林乐霜看了看瓶中的烈酒,轻轻用竹筷子蘸了一滴,滴入了外祖母的唇中。
“这……”王氏大惊,这里可都是剧毒。
“放心,外祖母的身上的毒,即使这些酒全都喝下,也解不完全,不会对外祖母有什么不利。要想让外祖母全好,必须得取出蛊毒才成,”看出了母亲的担忧,林乐霜笑着解释。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只是……”
“只是外祖母毕竟是您的母亲,母亲,我都明白,”林乐霜接过话题,她真的都明白。
只因为太在乎那个人,心疼那个人,一点失误都不敢有。
王氏轻轻地捏着女儿的手,看着床榻上的母亲,心里被填的满满的,都是希望。
第二日,清晨。
这一次王曼变得聪明了许多,带着王汤来,先看过母亲。
见到林乐霜清淡依旧的表情,王曼真是揣测不出,昨晚正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没有,只是他的计策又一次失败了。
王汤见妹妹和外甥女还在,心下一松,脸上也带出些许松快来。
“大哥,二哥,母亲搬到这里来,又喝了薛神医的开的方子,竟然……”王氏停了停,仔细分辨着两个哥哥的神情,笑着说:“好了许多。”
王曼脸上变了一变,立即又恢复了原状,笑着说:“这可真是太好了,慧娘,你便是母亲的福星呢,不负母亲当年那么疼爱你。”
王汤的脸上升起一丝希翼,那一向老实的面容也有所破裂,竟然露出几分决绝来。
心中暗暗称奇,林乐霜笑着说:“大舅,二舅,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入了屋中,王曼惊讶地发现,王氏所言非虚,母亲脸上那死寂的绿色,竟然变得如同一层绿雾,只需太阳一出来,便无影无踪。
屋子里难闻的铜臭味也淡了不少。
这难道真的是因为薛神医的方子?
王曼有些不相信,可是不相信,又该信什么呢?
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两重自然清楚,外甥女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又能厉害到那里去?
静安师太说过,这是西越国内养蛇人最常用的蛇蛊,种在自个的身上,无药可解,也不需要解。
那个薛神医真的这么神?
王曼在心下盘算着,却不料他的神色早已落入了林乐霜的眼中。
“大舅,你觉得外祖母能不能好?”林乐霜问。
“自然是能好的,”王汤已经抢过了话,急急回答,又立即意识到抢了长兄的话,连忙抱歉地对王曼施了一礼。
王曼脸上有些不好看,却又要强逼着自己挤出笑容来,看着有些扭曲,连声道:“当然能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薛神医这个方子,真是妥帖极了。”
外祖母病情转化的如此之快,让族内学医的叔伯子侄们都惊叹了一番,他们又上门来把了一阵脉,看了薛神医留下的药方,叹道:“神医果然是神医,出的方子都这么深不可测,真不知道这药方怎么就能解毒呢?”
只有王光一脸凝重,摸了又摸,连声说,奇怪,奇怪。
林乐霜听了心中暗笑,却不愿意为之解惑。
这一日的晚间,众人依旧照前日布置一番,林乐霜抱着“猫眼”守在内室,将内室的蛇药只留了昨日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