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依窗而坐,点了炉好香,正在弹琴。
一身素色的袍服,淡雅的如同清茶,林大见了唐安这个样子,也不得不赞一句,好郎君。
落魄地讨好他林大的那个唐安,似乎早已经不见了。
林大是个乖觉的,极会做人,虽然很势利,但总是能势利在点上,也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绝不会因为唐安昔日的落魄和曾经讨好过他就狗眼看人低。
“唐郎君,家主请您去松园议事,”林大恭声地说。
唐安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琴,笑着说:“这点事情,为何要劳你跑一趟,派个僮奴过来说一声不就是了。”
这就是林大会做人的地方,唐安也因为这个不敢小瞧了他,架子总是要端的,但也端的恰如其分。
会做人的人总是存活的久一些,林大能屈能伸,能时刻知道该拿出什么嘴脸见人,这样的大奴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主子的欢心。
只要林简不到台,林大都是耀武扬威的大奴一名。
唐安疯了才会和林大争苗头。
“唐郎君,林大大字不识几个,能够有机会经常来沾点书香气息也是好的,”林大笑着说,“大将军刚刚好转,知道府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下有些忐忑,需要和唐郎君好好斟酌一番。”
唐安立即施了一礼,“多谢指点。”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林大立即拉开了距离,询问着唐安居住可否习惯,饮食需要添补什么,两个小奴是否听话等等。
路过的门客们见了都互相使着眼色,唐安真的是拽起来了,林大都这么给面子,以后要唯唐安马首是瞻才是。
林大将唐安请进了松园,便退下了。
林乐霜知道林大请了唐安,轻轻地笑了笑,父亲这是心乱了吗?
今日难得父亲没有端架子,勒令她放过小娇。
看样子,林大将军已经明白了他没有多少选择了。
物竞天择,小娇一系那里还有什么还手之力呢?林玉柔年纪还小,纵使有心,能力也不足。
父亲就算是现在生了孩子,待他长大之后,嫡子们早都成家立业了,一个庶子,又能对长成的嫡子们产生什么威慑呢?
更何况,三哥聪慧,四哥有力气,他们也没有打算仰仗父亲,而是打算创出自个的一条路。
林乐霜知道,今后的局势,也会给自个的两个哥哥这个机会。
若不是当年燕王起兵,又哪里有如今林简的得意?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林乐霜觉得,她的两个哥哥不仅具备英雄的能力,更能抓住成就英雄的时势。
林简想什么,林乐霜并不在乎,她知道,事到如今,林简已经么有什么可选的路。
果然,松园里,唐安也说的是同样的话。
“林大将军,眼下并无什么可选之路,若是林大将军想维系林家的风光几十年,只怕林大将军还应多多倚重两位嫡子,”唐安无可奈何地给林简分析。
在唐安看来,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吗。
可是林简就是不愿意承认,若是以前,靠着林玉雪,林简尚且有可能搏一搏,小娇一系的孩子和嫡系之间不合,只要林简活的够长,庶子便可以在两派之间长大,甚至运筹得当的话,还可以从林简手中接管兵权。
林玉雪没用了,死了,林玉柔还小,何况小娇和林玉雪的污名已成,林玉柔能够跳的高度更加的有限。
林简新生出的庶子们只能仰仗嫡子的鼻息。
更何况,林家的嫡子并不是软骨虫,人家身后有王家,而且还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若是林简不将兵权交给嫡子,只怕皇上会另行安排。
林简手下的将士的心也会散,因为谁会有耐心跟随一个不知深浅的庶子,而不去追随一个已经有功业的嫡子呢?
到时候,林家的势力内部分化成几派,只怕哭都来不及。
唐安有一句话并未说出,若是嫡子们能自行练兵,不需要继承林简的兵力就有了自个的势力,那么那个庶子还敢出头?
出头的椽子先烂。
这样的局势还远,唐安不想说出来惹主子不开心。
林简长叹一声,才短短的几个月的功夫,嫡系一支就这样不可撼动了。
“羽翼已丰,大将军,若是麻雀尚可以掩目夺其志,只是……您的嫡子嫡女已经成了幼鹰了。若是大将军只为争一口气,不过是让林家暂且陷入内乱,给您的对手以机会,”唐安分析。
唐安的心里甚至有些怜悯林简,被子女不动神色逼成这样的大将军还真的少见,若是将大将军和嫡系一支的较量比作战争的话,大将军输的很惨,如今兵临城下,只能缴械投降。
这真是一场不见狼烟的战争,唐安对从未谋面的林家大娘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眉间一颗红痣也变得鲜艳起来。
“大将军,其实对付幼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对方还未长大成为雄鹰,大将军您可以熬鹰,让雄鹰为您所用,”唐安出主意。
都是自个的骨肉,只要嫡系不忤逆,又有能力发扬光大林家的声望,这有何不可?
出生世家的唐安真的不太能理解新贵林简的想法。
“罢了罢了,大势已去,让我再想想吧,”林简捧着脑袋。
此时,林乐霜已经派人去检查了西苑附近下的雄黄和蛇药是否还在,得到的答复是,清园子的时候都给清掉了。
林乐霜点点头,当初只防备了静安师太朝外传递信息,却忘了还有王商。
外祖父年轻时去过西越,又和静安师太育有小娇,想来施蛇上也是很有心得。
到了晚间,林家传来消息,瞧见西苑放出一条小蛇,他们按照林乐霜的要求,并未追踪。
林乐霜点点头,如今豹子的嗅觉尚未恢复,抓蛇这样的事,还是暂且别做了,林玉柔定会有所动作,只要能确定外面有人和三妹联系就是了。
她写了一封信,让林家带给淮阳王,提醒他,只怕王商也已经用了同样的手段,在牢狱之中,已经和静安师太、小娇传递了不少消息。
第二天,林玉柔没叫林乐霜失望,早早跪在梅园的门口,头上缠着白布条,哭求嫡母和嫡姐放过小娇,她愿意替小娇作决定,终生不再进林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