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自然是想去的,林先喜欢凑热闹,也会跟着去。

林乐霜对于宝塔寺内这番动静,并不觉得奇怪,她本来就一直在等,等着看王商如何出手,将小娇捞出去。

只要能够证明王商不会弃静安师太母女与不顾,林乐霜就对接下来的布置有信心。

袁仵作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既然大家愿意去就好。

林简按照唐安的建议,近来对林乐霜和林先的行踪并不多问,还派了林大去王家看三子林山的病情。

王氏见林简和子女们之间的关系有和好的迹象,心里觉得舒畅,连带着对林简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听说这个案子和小娇的案子有牵扯,蒙氏也同意林乐霜去,毕竟小娇的身份还是林府的滕妾。

若是真有瓜葛,林府的脸上太不好看。

众人一起去了宝塔寺,由小沙弥引入了玄慈方丈的禅房。

宝塔寺建寺还不足百年,佛教传入大兴的时日并不长,宝塔寺是一个早年间从东瀛渡江过来的和尚化缘建成,一砖一石都是信徒们捐赠,众信徒和僧人们一起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建完。

因此,这寺庙里面有多处都留有功德碑,上面都镌刻着捐赠的信徒们的名字。

这里的一砖一石也因此有了许多故事,一路听着小沙弥的讲解,倒也不觉得厌烦,众人从山门一路走到了玄慈方丈的禅房,花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如今的宝塔寺,经过了几代方丈的努力,信徒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大。

许多在其他寺庙的和尚,也闻名前来,要求挂单。

僧人多了,鱼龙混杂,就会出现很多的流派,矛盾也会多起来。宝塔寺出名了,名声在外的高僧也多了起来,虽然出家人应当四大皆空,但毕竟还是肉眼凡胎,不免有人喜欢权、喜欢比较、喜欢名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即使是一群一心向佛的僧人在一起也不例外。

这些矛盾都需要有一个能干的方丈坐镇,方能压服。

玄慈方丈的美名虽然不如清远大师,但是他的性情柔和,和的一手好稀泥,每年举行大佛会的时候,有镇寺的袈裟加持,身披霞光万丈,法相庄严,也能慑服的住信徒。

这样的方丈按道理是最适合的方丈了,也有人下手,目的是什么呢?

林乐霜跟着众人进了禅房,就怔了一怔,清远大师正陪着淮阳王讲禅。

两人对坐,面前各置一张小几,案几上摆放着茶具。

林先是不喜欢这些和尚的,见状就撇了撇嘴。

林乐霜跟着众人上前施了礼,便站在一侧,并不多话。

淮阳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袁仵作笑着说:“清远大师,今日带来的亦是熟人,林家大娘子您是曾经见过的,她家里的小妾和这起案子有关联,我拿不准的事情要请她的师傅前来看看,他们关心这个案子,就都跟着过来瞧瞧。”

清远大师笑着念了句佛号,说:“无妨,无妨,林大娘子生性聪慧,说不定能够有所发现。”

因了林乐霜的原因,清远大师在林家丢尽了面子,通天塔也因此建造不成,几个僧人被拉出去游街一事,像是从不曾发生过。

林乐霜笑着说:“承蒙清远大师不嫌弃,我当尽力施为,为了防止再有毒物袭人,连豹子都带来了。”

“猫眼”这一阵子,因为有薛神医在的缘故,不仅嗅觉上恢复了不少,灵性也开启了许多,还不到半岁的“猫眼”已经非常聪慧,不仅听得懂人言,而且开始学着控制兽类的直觉。

清远大师瞧了瞧这只豹子,脸颊上的肉就不由得跳了一跳,眼中露出一种渴望,但嘴上却说:“这只豹子非常神勇,怪不得袁仵作特地邀了林大娘子来。”

“猫眼”警觉地看了眼清远大师,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呼噜声,林乐霜轻轻地摸了摸“猫眼”的头,它方沉静下来。

薛神医的一双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盯着清远大师。

淮阳王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看林乐霜,而林乐霜却总是忍不住要偷偷地瞧上一眼。

十三叔又成了那个不沾纤尘的谪仙了。

让人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非常远,远的就像站在地面上去看月宫中的仙子一般。

林乐霜微微地叹口气。

林先凑过来,偷偷地问:“怎么觉得你和淮阳王之间,冷若冰霜的。”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林乐霜不知道哥哥怎么会突发此言。

“还骗我,猫眼现在越来越会看眼色了,连淮阳王的身边都不去,”林先嘀咕。

林乐霜瞪了四哥一眼,“就你知道。”

淮阳王的眼神便瞟了过来,林乐霜也看向了他,却发现十三叔的眼神漠然,和看着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林乐霜低下了头。

清远大师已经和众人寒暄完毕,便带着他们一同前往方丈的寝居。

“猫眼”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清远大师的动作。

“那个凶手在方丈的寝居里吗?”功曹椽史忍不住问。

清远大师顿了顿步子,低声说:“是。”

林乐霜觉得这声音浑厚中带着些许苍凉和慈悲,令人听了顿生敬意,若不是之前就知道清远大师和静安师太过从甚密,也会被清远大师这幅悲天悯人的样子所骗吧。

到了寝居门口,众人礼让着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宽大的屋子,里面摆放着一些平常的用具,即使是方丈的寝居,也并不奢华,被褥桌椅都很普通,唯一独特之处,是有一个大大的观想台,这个台子的位置坐北朝南,是用青玉雕成,上面铺着两个大大的蒲团。

清远大师沉声说:“这个观想台便是玄慈方丈打坐冥想参悟之地,这个蒲团,方丈他用了几十年,也蘸满了佛意。”

众人看去,台子被磨得黑亮,显然方丈经常在这里观想。

“弟子们有什么不明白的,会被方丈请到这个观想台上,两人对坐参禅,”清远大师说。

这是佛家参悟的一种方式,弟子读经书,有什么不明之处,又或者有了什么领悟之处,就会来找方丈讲禅。

两人相辩,辨出真意。

所以佛家的高僧的辩术是非常强的,有时候不能用口舌让人明白的事情,就会用行为让人明白。

比如说那位出名的当头棒喝传法的高僧黄檗。接纳新弟子时,即不问情由地给对方当头一棒,或者大喝一声,而后提出问题,要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且每提出一个问题时,都要当头棒喝。

据说这位高僧的目的是为了考验弟子对佛教的虔诚和领悟程度,告诫对方一定要自己悉心去苦读深究,弄清佛法的奥妙。

当头棒喝这种古怪的传教方法,后来便被佛门采用流传。

显然,玄慈方丈传法的方式,要更为平和,林乐霜在观想台上并未发现棍棒,两个蒲团也相距甚远,应当是以清谈为主。

“这里并没有人,凶手在那里呢?”功曹椽史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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