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淮阳王还真是磊落。
众臣子都看着皇帝元平。
元平的手慢慢地从胡须上放下,轻轻地在案几上敲了几下,那玉石的案几冰凉,但元平的心却是如在火上炙烤。
小十三啊,小十三,你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呢?
淮阳王突然匍匐在地上,对着皇帝施了一礼,说:“皇兄,臣弟今日的确有些莽撞,但当时臣弟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心头已经没有了清明,耳边像是有人再说打死他,打死他,臣弟一向性子清冷,竟然都没有把控的住自己,不仅打晕了静虚道长而且还放火烧了玄虚观来出气。”
元平的声音冷清:“小十三,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令人费解,朕当初听到的时候,觉得一定是他人的讹传,没料到竟然真的是你做出来的事,我元家人做了就要认,为何扯那些虚的?”
敬国长公主一直愣愣地听着,到了此时,立即大声说:“陛下,您一直光明磊落,那里知道那些暗黑之事?小十三平时是个什么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会突然出事呢?一定有蹊跷,才会让一个人做出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事,小十三,你做错了什么,先放在一边不说,只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元平端起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便不说话了。
京兆尹立即明白,这是长公主护着淮阳王,皇帝要妥协了。
他立即说:“淮阳王不是说发现那个静虚道长是假的了吗?难道淮阳王事后发现了什么不成?”
于焉听了此言,立即将即将吐出口的话吞进肚里,方才听淮阳王讲的热闹,竟然忘了起初他说的——静虚道长是个假的之事来。
好险好险。
御史大夫一向都是铁面铜牙之人才能做,所谓铁面,就是铁面无私,谁都敢参,所谓铜牙,就是一咬一个准。
差点就胡乱说话了,于焉立即闭上了嘴,依旧眯着眼睛盯着淮阳王,仔细地分析着元明说的一切。
众人不再交头接耳,都等着淮阳王说个一二三四出来。
淮阳王仰起脸来,苦笑着说:“等孤神志清醒过来,才知道犯下了大事,玄虚观外围了不少百姓,手里拿着农具,要来护卫他们心目中的神仙静虚道长,当认出我是前几日帮着静虚道长一起除妖之人,就又求着我一定要放过玄虚观,说玄虚观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这些话依旧并无替自己辨别的意思。
元平敲打案几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小十三这是在搞什么呢?
“当时孤觉得身为国王,竟然不能为陛下解忧,反而引起了如此大事,失了皇室的体面,心中惶恐,觉得不如求死,让陛下也省了为难,便匆匆离开了玄虚观,”淮阳王说的时候,声音略带凄苦。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想想自己若是做了这事,只怕也会无比惶恐,只是,淮阳王毕竟是陛下最爱的皇弟,为何竟然有此想法呢?
京兆尹长叹一声说:“淮阳王一向对自个期许甚高,就像是仙鹤一般爱惜自己的羽毛,如今,却突然迷失心智,当众做出了这样的事,羞愤之下,竟然起了寻死的念头。”
元平的心揪紧了。
长公主的喉头呜咽一声。
“多谢京兆尹大人能够体会当时孤的难过之情,孤当时信步走到了玄虚观山后的悬崖上,想着自己真的是个不详之人,就想纵身一跳,了断此生,”淮阳王接过了京兆尹大人递过来的梯子。
“好厉害的手段!”敬国长公主大怒,拍案而起。
“不知长公主何出此言?”于焉连忙询问。
皇室中人就是这般,事情都如此明显了,还能够为自家人找出无数借口。
“小十三,别人不相信你,本宫相信你。当年在皇宫之中,成太妃手中就有这样的令人迷失心智的致幻之药,令人在恍恍惚惚之下做出后悔之事,之后又会被懊悔之情引导,寻死觅活,”敬国长公主在后宫之中,什么歹毒的事情没有见过。
元平一震。
他的后宫之中才找出了花的奥秘,他的弟弟就被人下了手。
众人并非那些见识浅薄的乡野鄙夫,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这些秘辛也多少知道一点,听了敬国长公主的话,突然明白过来。
这件事情上,淮阳王的心性如同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般。
的确蹊跷。
“谢谢皇姐,”淮阳王的眼中含泪,又说:“孤会为自己辩白的。”
“孤即将跳下去时,是身边的暗卫见情况不好,将孤紧紧抱住,又拍击了孤的几处大穴,才令孤醒转过来,若是当时身边无人,孤只怕已经纵身跳入观后的悬崖了,”淮阳王说。
于焉立即说:“淮阳王所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淮阳王可曾有什么证据证明?”
“有,”淮阳王说:“孤当时醒转来,也觉得极不妥当,就命人去寻找静虚道长,静虚道长已然被观中的道士保护了起来,孤的暗卫在已经坍塌的密室中找到了香炉,香炉里还剩有一些香灰,这香灰和香炉孤都命人带了来。”
拍了拍手,一名面上包着黑纱的暗卫出现,只露出两只眼睛,将香炉奉上。
有小道士惊呼:“这真的是观主密室里的香炉。”
“既然你们认得就好,”淮阳王点点头。
环顾了一旁坐着的道士们,淮阳王又说:“这里面的香灰还需要请太医来帮忙鉴定一番。”
有些道士的脸上有愤怒之情,有些人有迷茫之色。
淮阳王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也不做声了。
没多久,太医令来了,拿过香炉鉴定了一番,说,“这个香炉的年代有些悠久了,只怕是战国时代的东西,颇有些值钱。”
众人:“……”不是让你来做古董鉴别的,你倒是说正事啊。
太医令又闻了闻香灰,叹息了一声,“这些道士,怎么连香炉都不会用呢?这道士们应当讲究按照八卦位置来摆放香炉,这个香炉的形状应当是在离位上,离位怎么能够用的上这样的香灰。太不懂行了。”
众人听得一抽一抽的。
烧香炼丹这些事情都是道士的老本行,一个太医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是不是奇怪了点?
道士们睁大了眼睛,互相看看,有个小道士说:“观主就是将这个香炉放在离位上的。”
太医令松了口气,说:“对吗,臣并没有说错,只是这香炉里的香用错了。”
又奉劝说:“陛下千万不要服用这些道士们熬得外丹,服用所谓的仙丹暴毙者数不胜数,偏偏这些道士都说人家是尸解成仙去了,以后还会来寻肉身再用,也不想想,过个几年,尸体都臭了,成了仙还用这些肉身做什么?都是骗人的……再说这个世上,这么多人成了仙,哪有那么多的地方……连香灰都用错了的道士,练的丹能用吗?”
元明忍了又忍,问:“这香灰究竟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