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曼在林大那里要了什么药,大约份量多少,已经传到了林乐霜的梳妆台边。
林保站的笔直,垂着手,低着头,斜斜站在林乐霜的身后。
阿桂轻手轻脚地将洗面的胰子放在了一旁,一边好奇地伸头去看,就在镜子里晃见林保不满的眼神。
像是在谴责她不好好守规矩。
阿桂对着镜子不满地瞪了林保一眼,下巴微微翘起。
林保回瞪。
两人之间瞪来瞪去,暗潮汹涌。
林乐霜装作没有瞧见,捏起纸条,心里估算了一下份量,叹口气:“这人病的不轻,竟然下如此狼虎之药,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林保收回眼神,立即严肃地说:“大娘子,此人本就是个死士,到了强弩之末之时,还这般不要命,只怕……”
狗急了还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
这贾娘子到了这个份上,还这么拼,只怕会有所动作。
此前,此人才行刺大娘子未遂,林保觉得必须要打起十二分小心,严密地盯着。
阿桂想起了在东市上的鲁莽行为,立即没有了再和林保对瞪的底气,垂下头,一言不发。
“这些就都有劳你了,”林乐霜笑嘻嘻地说,像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淮阳王新送来的四个侍卫,林乐霜都将他们交到了林保的手下,林保对林乐霜更加五体投地,自然会加倍小心。
“只看着我这一块,只怕不够,贾娘子上次吃了亏,这次不会还犯同样的错,他要么从别人下手,要么会在我最不提防的时候下手。”
除此之外,贾娘子还能有什么胜算呢?
林乐霜敢于肯定这一点。
林保点了点头,林乐霜又说:“让林卫传信去王家,问问师傅将阿旺的忘蛊解的如何了?”
隔了这么久,师傅都不愿意再回来,可见是乐不思归了。
“是,”林保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阿桂叫了一声,“哎呀,大娘子,我忘了到手炉里的灰了,”说着就追了出去,林保正在心里慨叹,“真是个冒失鬼,也就是大娘子人好,不然怎么会将她留在身边。”
就听见阿桂在身后喊他。
林保先停下来,唇角忍不住就微微翘起,但他并未急着转身,而是先严肃了面容,才转过头来,冷声问:“阿桂,你可有什么事?”
见着这个冷面的判官,阿桂方才鼓起的勇气就又退了下去,她小声说:“我……我……我想问你有没有把握将那个……”
“啊……”阿桂话还没有说完,不知怎么,几步之遥的林保已经在她的身边,伸出手,将她的嘴紧紧捂住。
“真是不长记性,这样的话也能在外面混说?”林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阿桂:“大娘子留你这样的冒失鬼在身边,只会坏事。”
以往,阿桂听了这样的话,一定会对着林保跳起来,她可比阿茶稳当多了,林大娘子身边第一可靠的侍女就是她,林保敢说这样的话,这就是污蔑。
欺人太甚。
今日阿桂听了这话,沮丧地低下了头,默默掰开林保的手,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走了。
“哎……”林保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
以往若是能将阿桂气走,别提心里多开心了,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
可今日瞧着阿桂失魂落魄,低垂着脑袋的模样,林保的心里竟然有些没着没落起来。
“大哥,你在这站着做什么呢?人家阿桂早就走远了。”
林家和林卫两人挤眉弄眼地看着林保。
四个皂衣侍卫艳羡地说:“大哥真是好福气,那个阿桂姑娘冷的很呢,弟兄们想着法子套近乎,这么多天了没有一点进展。”
“大哥,真是艳福不浅。”
林保瞪了林卫一眼,“大娘子有事叫你去做呢,少在这里贫嘴了。”
众人看林保的脸色不好,顿时作鸟兽散。
阿桂失魂落魄地走进屋子里,做事情总是不在点上,林乐霜让她递帕子,她递过来香胰子,让她梳头,将头都挂痛了。
“你这是怎么了?”林乐霜奇怪地问。
难道和林保有什么口角了不成?
“大娘子……”阿桂突然咧着嘴哭了。
“猫眼”正忙着用爪子梳理自个的脸,就像是主人每天早上梳洗一般,作为一只通灵的豹子,自然也是整洁讲究的。
听见阿桂的哭声,将爪子放了下来,歪着头,对着阿桂“呜呜”了几声,像是在安慰她。
阿桂对“猫眼”来说,是个熟人。
虽然不允许阿桂碰它,但在“猫眼”心里,阿桂是不一样的。
“哎呦,怎么就哭了呢?”林乐霜递给阿桂一只帕子,无奈地问:“你这是和林保斗嘴斗输了么?待会我叫“猫眼”咬他的屁股,好好的男子汉大丈夫,总是和我身边的侍女过不去,一点没有度量。”
“猫眼”赞同地低吼了一声。
阿桂连忙替林保解释:“不关林保的事,大娘子,林保一直为你忠心耿耿地做事,你怎么忍心呢?”
一边说着,眼泪珠子还一边掉着。
林乐霜都快被气笑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你到为了他先怪上我了。”
“不是……不是……”
被这么一打岔,阿桂想哭的情绪没了,她跺了跺脚,“我是觉得自个没用,上次若不是我,大娘子怎么会身陷险境,而我还总是不长记性。”
“若是这样时日长了,大娘子总会觉得我碍事……不让我伺候了该怎么办?”
阿桂说的着急,一时之间忘了形,忘了自称奴婢,我呀我呀地说了起来。
林乐霜听了有些动容,前世她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早早地被打发了嫁人,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阿桂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是只将她当成个主子。
“那你就长点记性,好好伺候好我就是了,那还能怎么办呢?错过一回,自个都没有信心改正,你这样说,是想现在就不伺候我了么?”
林乐霜并未安慰,而是出言打醒阿桂。
无论如何,林保能够让阿桂这般,也是大功一件了。
阿桂听了一愣,转念一想,脸就红了,做人便是知耻而后勇,她只想着守在主子身边,却不想着如何改变,这样哭闹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保在外面听了,舒了口气。
若是大主子,才懒得这么费口舌,早就让人拉下去教训一顿了,若是不懂事,只怕也走不到大主子身边。
只有小主子看重情谊,才会出言教化一番。
至于阿桂自个争不争气,确是旁人做不得主的。
淮阳王却不知道,自个又被林保放在秤上和林乐霜比了一比。
王府里,元明皱着眉头问府里的大奴:“怎么,谢家的赏梅宴竟然没有给孤送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