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
林家的大门大开,林简和林夫人亲自出门迎接。
谢大爷的脸色立即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虽然外面是寒风凛冽,他却是春风拂面。
林简上前一步,施了一礼,歉意地说:“谢大人,让您和夫人久等了。”
谢大爷笑着说,“突然就这么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府上,这是我的侄子,七郎,单名一个旭字。”
“谢家儿郎果然是芝兰玉树,名不虚传呢,”林简夸了又夸。
谢旭虽然长袖善舞,但是这两日被打击的不轻,情绪不高,只谢了几句,就装鹌鹑,躲在大伯后面不说话。
谢大爷和林简平素在朝堂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什么来往。
如今,有说有笑,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是朝中的知交一般。
男人都擅长做面子,深知给对方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
可女人们虽然比男人擅长作戏,却因为久待后宅,难免会因为一点执着而分不清形势。
见林老夫人没有出来,谢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和王氏叙完礼,谢大夫人就问:“林老夫人可在府中?”
若是林乐霜在此,必然听出了谢大夫人的话中之意:林老夫人为何没有出来迎客。
在谢大夫人看来,她是谢家的宗妇,林家的家主虽然是林简,但谁都知道王氏是个不管事的,后宅都是林老夫人一把抓。
林老夫人亲自出迎,才显得对等尊重。
可她也不想想,她虽然和林老夫人的岁数相差不太多,但是林老夫人的辈分摆在那里,更何况,她是前来道歉的,人家那一口气还没有吞下去,为何要给她这个面子。
昨日在谢家的门口,谢老夫人也不曾出来见客,莫非林家人就要比谢家人低一等不成?
谢大爷听了,瞥了谢大夫人一眼。
有些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做绝。
你是来道歉来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嫌不够难堪吗?
惹得林家人不高兴,拒不接受道歉,那才真是叫晾在半道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呢。
林简只当是没有听到,和谢大爷东拉西扯,两人好像有许多话要讲一般。
王氏并未听出谢大夫人的言下之意,认真回答:“如今天气寒冷,老夫人不怎么喜爱出游,只在屋子里歇着。”
谢大夫人的脸就突然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氏的话像是在说,老夫人给谢家面子,出游了一次,就被堵了心呢,现在哪里都不去。
没有人出言解围。
王氏并不知道,不经意间让谢大夫人吃了暗亏,言行举止严格遵守着世家待客的礼仪,脸上也丝毫没有因为占了上风的得意,谢大夫人莫名就有些气短,总觉得被看不上的王氏压了一头。
夫君的那一眼,她也看到了。
虽然明白,自昨夜谢三夫人那么一闹,夫君的心中已经对她不满。
可是世家女的骄傲让她顺不下这口气。
谢大夫人一直沉默着。
林简和夫人将谢家人让进了外院,在松园的厅堂坐下。
谢大爷先是再三致谢,接着又说昨日得罪了林老夫人的事,“谢家突然遭了许多事,内子乱了方寸,行事之间失了章法,得罪了老夫人,特地前来请罪。”
林简才不敢点这个头呢。
“嗯嗯嗯,谢兄,请喝茶。”
“谢夫人请喝茶。”
“七郎,请喝茶。”
他扭头看看端坐在他斜后侧的王氏,希望王氏这个时候出来说几句话。
可是,偏偏王氏秉承着家主做主的那一套,又牢记着婆婆说的“藏拙”二字。
自己不善机变,不善应对,便索性都交给擅长这些的人好了。
等了又等,林简失望了。
谢大爷一行也搞不清楚,林简的意思这是愿意和谢家和解呢,还是不愿意呢?只是迟迟不发话。
都喝了一肚子的茶了。
谢大夫人的脸都喝绿了。
“实不相瞒,”林简毕竟是在朝上处理过大风大浪的人。
对比起得罪家里几个女人的后果,他倒不怎么在乎得罪谢家了。
谁让谢家理亏呢。
莫非是东郡谢家,登门道歉就不需要当面致歉么?
还是说,谢家的人上门来,带着一马车的礼物,我林家就该幸喜若狂,什么都原谅了?
林简顿了顿,有些困扰地说:“昨日母亲回来,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这些事情我竟然都没有听说。”
他顺着王氏给谢夫人说的话,编了个谎言。
谢大爷和谢大夫人明显不相信林简的话,都将眼神投向了坐在林简后侧的王氏。王氏依旧不说话。
此时的王氏,内心是慌乱的。
夫君不是昨日在母亲面前,说得好好的,要让谢家人道歉,等母亲满意了再接受谢家人的歉意吗?
如今……怎么又成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见王氏不说话,谢家人只当她是默认了林简的话,只好说:“既然如此,可否求见老夫人一面。”
谢大夫人本以为就跟着家主走个形式,递帖子拜见,你好我好,这件事情,谢家给了林家面子,林家也不追根究底,大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然而……
林大将军的意思是,老夫人什么都没有说,他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要道歉就要去找老夫人。
冤有头债有主。
老夫人原不原谅,那是老夫人的事。
林老夫人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她做宗妇这么些年,从未有人当众这样训斥过她。
眼下要让她低头到这个份上……
想不低头,可又不敢。
林简看着谢大夫人的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心里有着隐隐的快乐。
高高在上的谢家宗妇?哈哈。
“林大,你去老夫人那里问问,东郡谢家宗主和夫人求见老夫人,不知眼下身体是否安康,能见客人吗?”
谢旭连忙补上了一句,“大将军,若是老夫人能见我们,可否请林大娘子也到场,我,我要当面谢谢她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林简想了想。
想来女儿也是乐意亲眼看到谢大夫人低头的,点头说:“好。”
过了半刻的样子,林大飞奔着来了,笑嘻嘻地道:“老夫人请贵人们去她的院子呢,大娘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