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的脸上神情变幻,全都被蒙氏看在眼中。
蒙氏早就将谢大夫人的内心所想,推测的七七八八,心中不免更加厌恶。
看样子这位谢家宗妇并不认为自个做的事情有何不妥。
只是因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来罢了。
蒙氏的心又冰了几分。
谢大夫人这样想可以,若是敢在言语上露出几分,又或者行动上有所怠慢,蒙氏只会让她更加难堪,更加下不来台。
众人进了林老夫人的院子,分秩序坐下。
谢大爷先说了些好话,感谢林大娘子的救命之恩,又表达了歉意,林大娘子在谢家受到了委屈,他身为谢家家主,实在是觉得内心愧疚,请林大娘子原谅,也请林家原谅。
说完,谢大爷就瞧着谢大夫人,谢大夫人这才上前,欠了欠身子说:“这件事情,原本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家里遭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乱了分寸,请老夫人原谅我这一遭。”
蒙氏笑了笑,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谢七郎被人算计,大夫人心疼侄子乱了分寸,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当时我的孙女太受委屈。”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谢大夫人只给她道歉是不妥当的,应当也给林乐霜道歉才是。
毕竟当初受委屈的不是林老夫人,而是林乐霜。
因为林乐霜受了委屈,林家才觉得折了颜面。
谢大夫人紧咬着下唇,看着眼前肌肤晶莹,被脖子上的项圈衬得脸色娇艳的林大娘子,她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谢大爷又瞧了过来。
薛神医说了,就是看在林大娘子的面上,才给三弟开方子的。
三弟现在还没有完全好,以后好成什么样子,还不都掌握在薛神医的手心。
就连刺客声称有解药,也说谢三爷之后要静养,不能多动多思。
言下之意,便是谢三爷就差不多算是废了。
只有薛神医的医术,能够让三弟康复。
而薛神医此人,不能以常理揣度,人家并不把谢家看在眼中。
夫人已经断了三房想娶林乐霜的路,刺激的谢三夫人将陈年旧怨全都爆发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要继续得罪林家,害得三房全都恨上大房不成?
见谢大夫人依旧没有反应,谢大爷的脸阴了下来。
昨夜他说的清楚,要让夫人来林家赔罪,林家对谢家有救命之恩,尤其是救了谢老夫人,这可是他的母亲,这份大恩大德若是胆敢忘记,将会招来全天下人戳脊梁骨。
合着,谢大夫人只能享受谢家宗妇的尊荣,却不能为谢家受些委屈?
更何况谢大爷觉得这也不算委屈。
谢大夫人的唇张了又张,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心中暗恨,难道这个时候,不该是林家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时候吗?
为什么看她如此为难,林老夫人还要这样说?
林夫人不是最喜欢和稀泥,无能心软的吗?为何这个时候不出来打圆场?
而林乐霜年纪这么小,比她的女儿谢灵素还要小几岁,也不怕承受不住她的歉意?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发声了,不过不是林家的人,而是谢旭。
谢旭对于大伯母早已经不抱期望。
他对着林乐霜突然就施了大礼,神态诚恳,声音响亮地说:“林大娘子,你对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我谢七郎永生不忘,若是林大娘子有所差遣,只管吩咐,不论是刀山火海,我都不会皱一皱眉。”
林乐霜抬起眼帘,看了看这个少年。
少年的脸上依旧青涩,但这两天的打击,让他成熟了不少,疲惫失落的脸色,眼睛中布满血丝,但眼神极为诚恳。
她对谢旭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愤恨。
知道的事情越多,她越明白前世的事情不简单。
只是,她也不可能会原谅谢旭。
林乐霜想了想说:“谢七郎不必多礼,我的医术浅薄,只能做到那个地步,后面还有赖于我的师傅施药调理。”
这话出乎谢旭所料。
感觉林大娘子竟然不愿意以恩人自居,他的心里更觉得像是失去了一座金山一般,怅然的很。
不仅谢旭怅然,就连谢大爷都怅然的很。
怪不得三弟能够同意七郎求娶林大娘子,此女心胸开阔,又医术高明,又有一幅好相貌,不论怎么看,都是佳妇。
只可惜。
谢大爷心中对谢大夫人更加不满,又看了夫人一眼。
谢旭坚持说:“林大娘子,若是起初没你的救治,我父亲也撑不到薛神医前来,薛神医也说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来的。无论如何,你和薛神医的大恩,我谢旭记下了,将来林大娘子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能娶林乐霜,但是他可以一直以报恩为名,保护着林乐霜。
这样,他和林乐霜之间依旧有着丝丝牵连。
说完,谢旭又施了一礼,“这次让林大娘子在谢家受了委屈,皆是起因于我,我在这里给林大娘子赔个不是。”
林乐霜明白了谢旭的意思,于水笙钟情于他,迁怒于她,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点点头,“这份歉意,我收下了,谢七郎,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什么损伤,于娘子所做所为,众人都瞧在眼中。”
这份歉意就算是,你为前世明明知道谢素素和于水笙合起来挑拨离间,而不作为的道歉吧。
于水笙的下场显然不会好到那里去。
谢素素也不会再和于水笙亲如姐妹了。
而她无需为了谢旭和这两人缠斗。
谢旭低下了头。
清河国太子鼓掌道:“七郎的为人,孤甚是敬重,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真是世家的好儿郎。”
反正谢旭作为潜在的对手,已经败下阵来,太子并不介意多说几句好话。
谢七郎扯了扯嘴角,“多谢太子高看。”
清河国太子只是需要一个话题罢了,又接着说:“孤一直瞧不上世家里那些个自命非凡的家伙。身为世家之人,自觉高人一等,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旁人都是错,若是他错了,旁人就该什么都不说就原谅他。这样的人,既没有高人一等的胸怀,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才情和本事,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这句话,隐隐有所指。
谢大爷的脸皮臊的通红,这个太子果然就是个不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