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林乐霜便不停地在软帛上作画,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翻出几个人来。
前世年纪日增的小娇、今生的静安师太、还有一个熟悉的妇人。
林乐霜将她们一一画出来,在寻找着某种相似之处。
小娇和静安师太身上有一种神似之处,都是娇娇柔柔,身形和嗓音都充满了诱惑,像是弱不胜衣,实际上却激发了男人身上最原始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那个熟悉的妇人却像静安师太明面上的尊贵,虽然身形也是娇娇柔柔的,却给人高不可攀之感,这个妇人是前世元旭封的靖国夫人,据说当年献出了全副身家,支持元旭登基,元旭无以为报,将其封为靖国夫人。
林乐霜曾经见过这位靖国夫人几次,她当年率兵打仗,风里来雨里去地训练将士,很少和贵妇人们打交道,也不知道这位靖国夫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只记得此人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地,不怎么言语,但在举止之间颇有些孤傲尊贵之感,对女子带兵作战一事,也颇不以为然。
众人都曾经猜测过靖国夫人是某世家大族留下的遗孤,又有人说是王家或者谢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不知道为什么,林乐霜想起了此人来。
阿茶一脸艳羡地看着大娘子作画,问:“大娘子,何时学的这么一手好画艺?”
林乐霜想了想,重生之前,她还没有怎么接触过画笔呢,这些都是她前世立志要让元旭有一个内秀的妻子学会的。
当年她想元旭不计较她的容貌被毁,她一定要做一个内秀能干的妻子回报,让元旭不后悔,岂知,元旭是娶了个工具在手,那里会在乎什么容貌呢。
她笑着摇摇头,说:“大娘子我天生聪慧,连学医这样的事情都难不住我,更何况是这些,我曾经在哥哥们的书屋里看到了名家的画典,揣摩一番就学会了。”
阿茶满目地赞叹,林乐霜有些心虚地别开脸去,继续沉下心来作画。
将三幅美人图挂起来后,阿桂惊讶地说:“这位妇人和静安师太的脸型、身形都很相像呢,若是静安师太的伤痕抹去,皮肤再暗沉些,换个妆容,这两人便是一个人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
林乐霜只是觉得相像,却不知为什么,只因为小娇、静安师太和靖国夫人都是难得的美人,美人有个特点便是长得有些相似,林乐霜便自行忽略了这一点,而是去关注了她们之间的不同,这不同在于呈现的外表和气韵。
但一个聪明人会在合适的场合体现合适的妆容、装扮和气韵。
静安师太的脸色苍白,那左颊上的伤痕衬托的更加触目惊心,谁也不会去多看两眼,再加上静安师太喜欢交际,谁会把她和日后那个不爱出现在交际场合的靖国夫人牵扯到一起呢?
看着墙上被风微微吹动的画帛,林乐霜微微地笑了,原来这静安师太便和靖国夫人是一个人。
易容装扮的再厉害,两眼之间的神情和距离却是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的,这一点让林乐霜更加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
怨不得当年静安师太突然就不见了,靖国夫人突然就出现了。
这静安师太究竟是什么人,和小娇又是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个谜。
“阿桂,你真是擅长观察细微之处,你说的太好了,我要赏你二百钱,”林乐霜笑嘻嘻地说。
阿桂欣喜若狂地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军中无戏言,”林乐霜一脸严肃。
自从她重新活过来之后,对待身边人就像对待昔日的将士们一般,奖罚明确,从未在奖罚的事情上开过玩笑,食过言。
阿桂等人日益敬重大娘子,得到了大娘子的夸奖便觉得开心,会不由自主地抬起胸膛,这股子激昂之气能维持许久。
阿茶笑嘻嘻地缠着阿桂下去领钱去了。
林乐霜眯着眼睛,瞧着这三个衣诀飘飘的美人,微微笑了一笑,原来是这么大的一张网。
竹园内,静安师太对着林玉柔发脾气:“你怎么和你母亲一般糊涂,林乐霜那里是你口中的无能之人?她压根不跟着旁人的引导走,让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母亲就这样了,你可不能犯糊涂。”
林玉柔脸上涨红,像是能滴下血来,呐呐地说:“她……她难道以前都是藏拙?”
“不然是怎样?她脑袋清楚的很,什么人能一夜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静安师太脸上的疤痕变得更加的醒目,颇有些狰狞。
林玉柔听了之后,气急败坏地叫:“原来她暗里藏奸,怪不得母亲和姐姐会大意如此……”
“不能再拖了,今晚上你就去找你父亲……”静安师太附在林玉柔的耳边一一吩咐,林玉柔点了点头,都记在心中。
松园里的寝居内,林简兴味索然地摸着夏姬的背,正在卖力跳舞的歌姬也引不起他的兴致,三娘子回府,带来了静安师太,这本是件好事,但有了疑心的林简,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静安师太的名声,他也听说了一二,这样的人物,会为了个庶女和小妾上将军府住着?这不是明白着欺负他是个傻子吗?
佛学方传入大兴不久,佛家子弟近几年发展的很快,尤其是那些要求子求宠的贵妇人们趋之若鹜,认为信佛、念佛、参禅能够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即使无法修得今生,也可修得来生能够享用更好的享荣华富贵。
能在女子之中能够传播佛理的尼姑甚少,静安师太出了头,为众贵妇人所追捧,如今却为了个小娇来了。
小娇在府中虽然受宠,但从未敢以林夫人的身份在外交际,贵妇人们也不会承认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小娇。
可小娇却能让静安师太瞧上了她生的林玉柔,又能说动静安师太为了她的病来一趟林府。
大娘子说的可能是真的,小娇那些什么临终遗言都是假的,他们合起来摆他一道。
林简心情烦躁,他迷恋了小娇许多年,两人生儿育女,也曾经恨不得和小娇合为一体,日后将林府交由老二林云来继承,最碍眼的便是王氏和王氏生的孩子罢了。
可如今,林简的心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一旦离开小娇的身体,林简在其他的姬妾们身上也找到了不亚于小娇带给他的快乐,那份独特的吸引力便减弱了。
而且,林简能够给小娇最大的依仗,让小娇去欺压那些姬妾,去压制嫡子嫡女,去将当家主母变成个摆设,可却不能忍受小娇戏耍与他。
小娇只能是朵菟丝花,只能是颗藤,世上只有藤缠树,那见树缠藤?
林大一瘸一瘸地走了进来,禀报三娘子来了,说有要事商谈。
林简心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