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各自都觉得对方并非良人。
只是婚姻是两性之好,也只有这么捱着。
谢大爷为了和王家结两性之好,夫人不顶用,还不是得自己上。
他叹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大夫人睡了。
在梦里,谢大爷像是看到了年少时期那一树的梅花盛开,王氏穿着襦裙,娇憨地仰头看着树上的梅花,一动不动,像是入了定。
王丰说:“这是二叔的女儿,名慧娘,性子喜静,最喜欢种梅。”
谢大爷默默地背着手看着王慧娘。
而王慧娘只痴痴地看着梅花。
他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王家的女儿都长得不会差。
王慧娘虽然没有身边妖娆娇媚的侍女长得艳丽,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
只是,谢家的宗妇不能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娘子来担当。
他经常想,不知道这样的小娘子应当嫁给那个世家子弟?
她是应当被捧在手心里才合适。
没想到,王慧娘竟然就嫁入了林家。
他有些遗憾,有些怅然。
但不久也就烟消云散了。
身边的新妇深得母亲的喜欢,做事说话尽显大家风范。
谢大爷觉得这都是命。
命中注定他要找谢大夫人这样的女人做妻子,命中注定他和喜欢作画种梅的王慧娘没有缘分。
可是,他现在有些后悔。
王慧娘已经成了梅夫人,云大儒对于梅夫人的推崇风雅之士哪个不知?
流传出来的《墨梅图》连他看了都汗颜。
这画技,也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痴心爱梅的王慧娘才能画的出来吧。
再回头看看露出了底色的谢大夫人。
虽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娶妻当娶贤……”谢大爷即使是在梦里也对着当初的那个少年郎君说。
这个贤字是他当初年少没有体会明白。
即便是王慧娘软糯无力,却夫唱妇随,林家的那几个孩子被教养的如此出色。
他们若是生在谢家该有多好。
他的梦里有着那娇憨的少女,那惆怅惘然的少年郎,还有那满树盛开的梅花。
当初见到长安城独一份的梅花树,他就该知道,这样外秀内慧的少女才是他心中喜爱。
为了谢家,他放手的太多了。
太多了。
谢大爷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很快就顺着玉枕流了下去,慢慢地浸入了烟霞色的床褥之中,看不出来半点。
然而此时的王慧娘,满心满眼都是儿女和林简。
那里有谢大爷的半点影子。
林先被林山半路接上,回到家先梳洗过,才去得梅园。
王氏坐卧不安。
林简骂骂咧咧,“小畜生压根不知道他娘心里多担忧,等回来再抽他二十鞭子,好好知道厉害。”
“你若是敢抽儿子,你……”
王氏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你就怎么?”林简愤怒地接过来话,“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谁让四郎不学乖,惹得你担心来着。”
王氏看看坐在一旁的淮阳王和林乐霜,脸上涨红说不出来话。
这关心怎么都显得这么不正经,这么粗俗。
挤了好半响才挤出来一句话:“谁……谁……担心了。”
林乐霜在心里低叹了一声,“母亲真是被父亲吃的死死的。”
果然,林简不高兴地说:“我又没有眼瞎,你唉声叹气,心不在焉的,还不是担心四郎?”
王氏吭哧着说:“我不过是担心四郎没有进夕食,今儿又是腊八日,他……”
林简骂骂咧咧地道:“下次再让你这么牵挂着,就该痛打他一顿,好让他知道做儿子的本分,父母在不远游……”
林乐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置身事外的淮阳王的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王氏又好气又好笑。
嗔道:“这个怎么能这么用?”
林大将军自打重新搬入了梅园之后,就想着法子钻研学问。
毕竟,云大儒可时不时地还送些字画来讨教王氏。
他虽然看不出来上面都写得什么。
但看得出来,王慧娘很喜欢和云大儒鸿雁传书,有来有往。
虽然他紧紧地守着王氏,断没有红杏出墙的可能。
可王氏说不定是碍于媒妁之言,只好屈就于他这个大老粗。
前一阵子王氏不是还闹着要和他合离么?
林简心中涌上了不安之感,黏糊着王氏要学文断字,还要学会画画。
那粗大的有力的双手握着笔,怎么看怎么滑稽。
最近,林简说话偶然也会掉书袋。只是……
一边骂着老子娘,一边说着子曰。
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那不这样用该怎么用?”林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凑上来,腆着脸不耻下问。
林乐霜:“……”
怎么觉得好奇怪的样子。
淮阳王:“……”
原来岳父就是这么讨好岳母的。
以后可以学着用用。
王氏:“……”
在孩子们面前,怎么感觉这么没脸呢?
在窗外偷听的林家兄弟:“……”
老淫贼,竟然敢如此调戏母亲。
林先一挑帘子走了进去,声音大的像是在打雷,“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林山笑嘻嘻地说:“我接到四郎的时候,四郎刚刚也在往家赶,生怕母亲担心。”
王氏释然,脸上笑容满满。
林简却转过脸来,脸色狰狞。
一个箭步,抽出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指着林四郎骂:“你个小畜生,真是胆大包天了,什么篓子你都敢戳,再不管教,只怕你将天都能戳个窟窿出来。”
通天塔烧了,闹那么大的动静,蒙氏等人早就知道了。
也猜到了和林四郎有关。
蒙氏受不住这个惊吓,早早服了安神汤睡了。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凶残。
一个白天敢下药毁了宝塔寺佛粥的名声,一个就敢晚上釜底抽薪,干脆把通天塔毁了。
林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胆大包天过。
更不用说,靠着慧眼识人善于战队的林简,更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林简当时张大嘴巴,坐在席上,脑海里闪过无数遍:“这就是我儿子。”
只有王氏以为婆婆和夫君如此失态是因为被通天塔的轰鸣声吓得。
还不知道是儿子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她立即就担心上了:“四郎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千万别冲撞上了什么……”
蒙氏的脑门子有些抽疼,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
她支撑着脑袋吩咐麻姑,“被吓得不轻,去熬些大娘子开的安神汤来。”
睡了就由着你们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