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除了让林简更加的生气。
愤愤不平的林简回到梅园自然又是一番牢骚。
王氏不做声,只是默默地拿着纸笔抄写《孝经》。
这些在她做未嫁女的时候,都是经常做的,如今重新熟悉起来,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等到林简累了,王氏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怅然地说:“原来还没有怎么教过孩子,他们就长大了啊。”
林简哑了。
说起来,他们都没有怎么教过孩子。
在不知不觉间,孩子们就这么自己长大了,挣扎着执拗地生长,像是野草一般野蛮。
孩子们早已有了自个的心思。
林简颓然地坐在王氏的身边,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好长一阵子才说出话来,“也许从今往后,只有你能与我相伴一生了。”
别人……
在他的人生里都是靠不住的。
他也并没有怎么靠得住过。
小娇和他互相辜负,小娇的孩子……也就不说了。
父母与他缘分淡薄,儿女又是这个样子……他不禁有些怅然。
如果,能够再生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离不开,也没有力气想要离开。
女人都是想要他的全部,想着法子蒙骗他,控制他,只有慧娘一直默默地在他的身边守候。
之前这么多的岁月,他活的自以为清楚,实际上糊涂。
好在,还有慧娘留在他的身边。
好在他最后清醒了过来。
若是,老天能够再给他和慧娘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这一次,他发誓,他一定会做好父亲。
林家兄妹们却没有这么多美好的感悟。
林山皱着眉头问:“何必又将林玉柔的棺材搬回来?”
林先:“妹妹你不说缘由,我就去问薛老头子去。”
林乐霜:“如今宝塔寺这个样子,不搬回来也不可能,就算是祖母生气,不也是没有说什么,只好罚我抄经书。”
“就这些?”林先丝毫不信。
“当然不止这些,但是事关重大,所以不提,哥哥们何必一定要知道?这件事情和贼秃驴、马盗首的下落一点干系都没有。”
林乐霜并不想说。
即便是对十三叔她也不会说。
昨天她只顾着高兴捡了个如此之大的大便宜,和薛神医两人一心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宝。
谁都会被两个国库的财富冲昏了头。
冷静下来之后,林乐霜想到了一个问题。
前世,谢旭起兵的时候,惊人的军资究竟是从哪里来?
是谢家提供的吗?
是她猜想的寺庙和道观敛财么?
前世,元旭登基时,国库已经空虚,但依旧支持着她攻打了大金、西越国和西羌。
别的皇帝到了这个境地,只有和虎视眈眈的边境之国交好,适当地退让,养精蓄锐,以后再报。
但是元旭并没有。
如今想来,元旭登基和前西越国皇室复国又牵扯到了一处,清远方丈和静安师太都和西越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什么样的势力能够支撑得起大兴和西越国这样的折腾?
只靠这些和尚们化缘,哄骗信徒么?
宝塔寺建寺之处就有着金丝楠乌木这样值钱的东西,又何必几代方丈挣扎经营的如此辛苦。
清远方丈是从什么时候就埋在了宝塔寺里的棋子?
是不是比二十年前还要早?
宝塔寺究竟是什么来历?
林乐霜脑袋里面前世今生搅和在了一处,疑点重重,感觉自个就像是站在了一叶小舟之上,在湍急的河流之中打着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诡异的漩涡吸进去。
了解的越多,反而越发觉得不安。
这一定是因为了解的还不够多。
暂且不用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扰乱他们的心。
“你们只是缠着我,却不想想,祖母为什么让我们全都抄《孝经》,马盗首和贼秃驴还没有找到,如今又要被困在家里两日不能出门,这可怎么办呢?”
林乐霜嘴上说的艰难,却眉眼弯弯地看着两个哥哥。
林先赌气道:“找不到就算了,你就去找云大儒演算一番,看看人在哪里不就行了?”
林山似笑非笑地看了妹妹一眼,“既然你暂且不想说,那就不追问了,我刚才就在想,祖母既然让我们抄《孝经》,日后大家行事还是妥当一些,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
林乐霜和林先的脸越来越皱。
但是林山是哥哥。
哥哥说什么,他们总是要认真听的。
好不容易训话结束。
林山的话风一转,看着愁眉苦脸的两个弟妹“这两日不能出门……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还没有怎么着小娇,清远那个贼秃驴就跑了,不如……”
林先立即笑了,重重拍了拍林山的肩膀大叫:“不错。”
林山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恨恨地说:“你不会是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吧。”
“……哈哈……还是三哥最懂我,”林先一副遇到了知音的模样。
林乐霜忍不住笑了。
夜晚的娇园安静的像是坟墓一般。
这里原本热闹非凡,大将军每日都在这里歇息,什么都是这府里最好的。
如今凋败的厉害。
静静的,只有风声,没有半点人气。
偶尔巡逻的侍卫和暗桩会在这里停留一阵。
小娇躺在夹壁里,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这里原本就只有黑暗。
黑夜和白昼对她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的体力被保持在只能维持活着的程度。
长安狱的那间小小的狱房和这里比较起来,都成了天堂。
她的意识也昏昏沉沉,既不知道今夕何夕,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别的什么。
突然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小娇甚至来不及感到惊喜或者是惶惑。
涌上心头的只有羞惭。
一个爱美的女人,一个总是光鲜地出现在人前人后的******,对她来说,变丑变老才是这个世上最痛苦最可怕的事。
接着,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温暖让她的意识涣散,瞬间就软的像是一堆棉花。
她贪恋地用着全身的力气记着这感觉。
几个婆子捏着鼻子,嫌弃地替她清理了片刻,匆忙间喂了她一碗参汤,盖上了一床崭新的锦被。
小娇的鼻头猛地一酸,鼻涕和眼泪就这样仓促地糊了一脸。
婆子嫌弃地说:“真是麻烦。”
这一声呵斥,让松弛的意识逐渐地回来了一点,小娇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婆子们能够这样对她,说明只是有人要见她,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