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想在父亲没有醒来之前,多上点眼药。
父亲被逼说出来的那些事,让三哥和妹妹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林先不是不吃惊,但是并不那么看重。
他想的简单,大不了以后带着母亲,不要这个林府,自个过自个的日子好了。
林先幼时不受宠,又不爱读书,世间的那些大道理虽然都明白,但压根束缚不了他。
至于父爱的约束……林先觉得林家有那个东西么?
被妹妹揭示出来的林家密辛更加让他不喜这个出生之地。
他说的委委屈屈,让王氏有些心酸,不由得就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儿子的脑袋。
林先眯着眼睛,乖巧地享受着来自母亲的爱意。
只是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他爱听的了。
“你父亲不会怪你的,实际上,他之前还感叹,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教导你们,你们就长大了。”
王氏觉得对儿女们非常的愧疚。
林先扭头愤怒地看了床上的林简一眼。
老狐狸,真是狡猾,竟然还会来这么一手。
“……等你父亲醒来,他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王氏的声音轻柔。
林先深深吸一口气,眼帘低垂,违心说:“儿子巴不得父亲早些醒来,好好教导儿子。”
听了这话,王氏顿感欣慰。
一旁站着的云妈妈的脸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林先的这些努力,林山和林乐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到林先这个样子,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比林先被吓得找不到北,乱说乱动要来的强。
林乐霜甚至笑了笑,“若是四哥能让母亲对父亲死了心倒也是本事。”
实际上,简直是大功一件。
父亲若是醒来了,他们免不了又要上演一场忤逆不孝的大戏。
若是母亲能够不那么在意父亲,他们兴许心里还能觉得轻松些。
林乐霜这些日子躲在闺房里,反复思量着苟乙和唐安之前临下来的那些阵图。
这其中的一副古兽阵法,还被她化用了一次,借着小豹子布阵,将西越国前朝国师带来的那些恶鸟折了不少。
当初,她和唐安、马盗首猜测了不少这些阵图的来历。
如今已经能够确认,这便是源于古越的阵法了。
因为古越人的始祖是大禹的子孙。
大禹治水十三年,让人们安居乐业,深得各个部落的敬爱,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因此舜正式把天子之位禅让给了大禹。
大禹就成了夏朝开国之君,天子之位没有禅让出去,他的儿子启继承了帝位。
这样的改变引来了有些部落的不满。
而且,启有五个儿子,每一个都想继承帝位,另有一些不愿意诚服的大部落借机生事。
夏朝很是动乱了一阵子。
第六代的国君少康是遗腹子,父亲被杀,被逃回母族的母亲抚养长大,历经艰难险阻,重新夺回了帝位,中兴夏朝。
少康将自己的庶子无余封到了越地,专门祀奉祖先大禹的墓。
后来,这里就变成了越国。
据说无余的后代得到了大禹的传承,因此,古越人擅长水性。
而且,因为少康发明了酒,无余是少康的儿子,自然也是擅长喝酒的。
世人只知道古越人水性好,且善饮,并不知道,古越人从大禹的传承之中得到的远不止这些。
当初大禹治水所依靠的并不完全是人力。
传说中大禹的身世稀奇,他的父亲治水用“堵”之法,治水九年,还是没有办法,因此被杀。
死后尸体三年都不腐烂,后来被人用刀剖开腹部,生出了大禹。
大禹治水用的是和父亲相反的法子:疏导。
在历经艰难险阻之后,将四处泛滥的水梳理成了长江和黄河,让洪水流到大海里去,人民因此安居乐业。
实际上不论是堵还是疏导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当时部落繁多,大小不一,时不时还有矛盾和战争,那里能够团结起来,给予大禹治水巨大的人力物力作支撑呢?
就算是大兴的国君下旨,以举国之力治水十三年,只怕百姓就要不满造反了。
很难想象当初的大禹父子是如何扛起了这样的重任。
治水无功便是死。
大禹如果依靠人力,必然会陷入一个必死之局。
实际上,大禹治水成功依靠的力量是兽力。
到现在,民间还有着大禹借助黑熊疏通河道,黄河里的鲤鱼每年都要跳龙门的传说。
时日久了,人们只当是传说。
雪花轻轻地飘着,小楼里梅花香气扑鼻。
林乐霜揉了揉已经发胀的双眼,她越看这些古老的阵图越能够肯定,那些传说是真的。
大禹的父亲鲧死于治水,年轻的大禹也被逼着走上了这条路,他比他的父亲更加的年轻,也更加的不可能让人信服。
所以,当时的大禹不可能得到天子的大力支撑。
而当时的天子也不像如今的天子,能够号召得动那么多部落的首领完全听令。
大禹能够完成这样的非凡之举,除了说是天命所归之外,还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能够驱动远古的异兽来治理洪水。
这种能力在上古帝王黄帝和蚩尤的大战之中得到了同样的彰显。
传说,大禹是上古帝王黄帝的七世孙。
这应当是家族的传承了。
得到了大禹传承的越国人也特别擅长驱兽。
而这驱动之法应当就是阵法。
那些隐藏在院子角落里,充满杀气的古阵图必然是来自古越国。
林乐霜点了点头,坚定了自个的判断。
她无法忘记,当初为了驱除那些恶鸟所摆出的古兽阵法,已经做了简化和改动,依旧有着巨大的威力。
那种威力能够让如同小山一般大小的鼠王臣服,变成了小小的一只黑鼠。
这怎么可能用常理来说的清楚。
窗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击之声,林乐霜的眉毛轻皱。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见人。
尤其是十三叔。
她的发现给原本就已经不平静的生活抹上了更加奇诡的色彩。
往何处去?
这是一个她已经无法回答的问题。
即便是厌恶这林府里的一切,然而,她和母亲、哥哥们都还是林家人。
十三叔前世有恩于她,今生又和她相知相惜,她不想连累了他。
她觉得累的时候,想见他。
但是又怕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