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潜入水中,转身面对鱼群。
汹涌的水流割得他面颊隐隐生疼,充斥他视野的是鱼鳞反射的银光。
当先的食蚊鱼,正是那天将长寿咬成重伤的那条。
双方积怨已久。
此次相遇,那条鱼剩下的一只眼中唯有仇恨的凶光。
而它另一只眼上,曾属于陈明的那把暗色匕首,在一片银白色中显得格外……扎眼。
陈明立起刀锋。
昔日长寿断腿之仇,今日定要让你血偿。
水压越发明显,那条庞然大物的身躯与陈明只是咫尺之隔。
他蜷缩身体,握紧掌中利刃,目光沉着而坚毅。
长寿动了。
它与陈明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早就潜伏在陈明身前守株待兔,从食蚊鱼瞎了眼的一侧突然发难。
两条捕捉足一揽,立时钳住食蚊鱼的身躯。
【生命虹吸】和【注毒】同时发动。
面对视野盲区内的攻击,毫无防备的食蚊鱼阵脚大乱,前冲的势头一滞。
趁此机会,陈明俯身探到食蚊鱼腹部之下。
手中利刃往鱼腹处一送。
被蝼蛄挖掘足打磨的刀刃何其锋利,轻易就破开鱼鳞的保护,贯入腹腔之内。
陈明用尽全身力气支起兵器。
食蚊鱼心知不妙,却来不及调整动作,身体依旧由着惯性向前。
这柄蛉牙刀,顷刻之间将其开膛破肚。
鱼血在水中炸开,陈明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片殷红之中。
食蚊鱼的尾巴仍在无意识地摆动着,生机尚未从这头巨兽仅余的一只眼睛中退散。
陈明抬手格开纷纷扬扬飘落的脏器,追上去就是一发【牙错】。
刃锋毫无阻碍地深入它的皮肉之中,而后一记脆响,鱼的脊椎应声而断。
这条庞然大物五厘米的身体,刹那间一分为二,只留两段二点五厘米的残躯飘荡在波中。
【你击杀了鳉鱼。】
滑铲秒了。
甚至无伤。
硬要说的话,受到水流冲击,陈明还是掉了一点血的。
不过杀了食蚊鱼后,这点血就被蛭皮作战服的被动技能补回来了。
眼见老大被杀,其余小鱼瞬间作鸟兽散。
陈明逮着一条来不及逃避的小食蚊鱼,一刀就在其身侧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还有一条正被长寿抱着嘬,神情万分惊恐,动作渐渐缓慢下去。
过不多时,除了他与长寿,这片水域再没有其他活物敢接近。
陈明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自长寿遇袭那日以来的郁结烟消云散。
经历了一次蜕皮,长寿的腿才刚长出一半。
它对这条大食蚊鱼没有好脸色看,正舞着一对捕捉足鞭尸后半截鱼的躯体。
五份鱼骨、十二份鱼肉放进了陈明的背包,都是罕见品质的材料。
负重条又超了,他连忙腾了点垃圾出来。
那条鱼的前半截身躯正好漂到陈明面前,唯一尚且清明的鱼目似乎还在费解地诘问他。
陈明轻嗤一声。
百万年间,你们所有的祖先都在直立人与智人的屠刀下颤栗。
人属从诞生起便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物种,傲立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即使体型优势不复存在,也将如是。
天灾与巨兽没能杀死他,却让他变得越发强大。
时至今日,他已经有了与自然略微抗衡的资本。
陈明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倒提弯刀,起身向北岸进发。
‘长寿,我们走。’
……………………
落叶山顶,陈明临渊眺望。
或许是天气更热的缘故,山谷中的水虿群更加活跃,密密麻麻的复眼很是瘆人。
他沿着山脉游了一会,选了一处狭窄的谷底。
‘来吧,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他抽刀向前,侧身对长寿伸出手。
长寿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神情有些恍惚。
好像在它刚出生的时候,主人也曾经对它说过这么一番话。
二十余天在田鳖的生命周期中已是不短的一段时间,长寿对那天的记忆略微有些模糊。
它只记得,追忆中少年明亮的眸子,言语中隐隐的杀机,一如现在。
于是长寿点点头。
人类的身形在一群水虿中十分扎眼,陈明没走出几步就有一条耐不住出手。
他只看见一道灰色的影由远而近,刹那间击中他的胸口。
水虿的咀嚼式口器刺穿护甲,撕扯他胸口的皮肤,将他朝水虿的身体所在地拉去。
剧痛传来,但应该没有骨折之类的大伤。
陈明瞟了一眼血条。
往下掉了三十多。
果然水虿的口器攻击还是挺疼的。
他面无表情,等水虿将他拉到身前,手起刀落,直接将整条口器斩断。
水虿吃痛,身体向后缩去,被陈明赶上,一刀捅入它头部口器的伤口处。
再顺势一搅,这条水虿挺直身子,再无生机。
刚才失去的那一点生命值,转瞬间重新补满。
【你击杀了水虿(6级)。】
【外骨骼碎片(普通)*2已放入背包。】
【水虿口器(罕见)*1已放入背包。】
他回头一看,发现长寿抱着一条水虿猛吸,身上缠着不只一条水虿口器。
但看它浑不在意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陈明游过去,两三刀切断所有口器,给长寿解了围。
一人一虫在水虿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向岸边。
面板的击杀播报就没停过。
路差不多走了一半,原本就有些绿意的池水被虫血染得更深,断裂的昆虫肢体在水中肆意飘荡。
‘还有哪个,敢迎我锋刃?”
陈明横刀大笑,张扬踏步向前。
剩下的蜻蜓若虫不断向后缩去,复眼中被惧意充斥,再没有一个敢拿口器试探陈明和长寿。
脚下传来泥沙的触感,水面距离头顶越来越近。
深渊在脑后,池岸浅滩与草地尽在眼下。
那片光明离他更近了。
陈明头探出水面。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鼻子里淡淡的土腥味此刻显得格外亲切。
阴沉的天空中,有一丝丝雨划落。
太阳隐在云翳之后,只透出些许光芒。
风更加大了,吹动他的衣衫,也吹动眼前千万棵草参差不齐地摇晃脑袋。
陈明对此并不在意。
再度踏足陆地,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