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赴死 第23章 戒、欢靥

巨型橘猫见到希橙还是气呼呼的，示意其余猫咪散开，然后伏在她面前。

其余猫咪知道它们的猫咪老大想干啥，全都耷拉着耳朵，毛绒绒的脸颊微微颤抖，一对一对猫眸里溢出清晰可见的哀伤。

“干啥？”希橙疑惑道。

橘猫揉揉眼睛。

慢慢张开了嘴巴。

螳臂村中以前有两个医生，一个是赤脚医生森老爹，另一个是姓苟的老郎中。

森老爹有个儿子，叫做森裟，脾性温柔美好，总爱穿着一袭白衣。

森裟小的时候，跟着小伙伴们去村外打猎，抓了好几只野鸡回来。

当天晚上就炖吃了。

后来发现，这几只鸡竟然是尚未修成人形，但极通人性的“微渺兽”。

把它们吃进肚子里以后，森裟总在梦里看见两张脸。

第一张脸是他自己的脸。

另外一张脸是一张鸡脸。

鸡脸张嘴，在啃食他的脸！

从此以后，年幼的森裟立誓不沾荤腥，慢慢守了杀戒。

螳臂村有史以来夏日最漫长，太阳最烈的那年，隔壁村子来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一掷千金，举办了残忍的屠猪比赛。

万物生灵，总免不了彼此斗争，抢夺对方的性命，但那是出于生存。

几乎只有人类，会出于娱乐，残忍地掠夺其他生物的性命。

森裟倾力阻止屠猪比赛，那位公子哥儿问他是何许人也。

“我是一名守戒人。”

森裟这样介绍自己。

公子哥手底下全是打手。

森裟为了阻止屠猪比赛，挥洒热血，拼死一斗，差一点就见了阎王。

那位有钱的公子哥问森裟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这场比赛。

他只说：“我是一名守戒人。”

看到身负重伤的少年，公子哥叫停了屠猪比赛，意味深长地盯着森裟。

“这座乱世有着无尽的杀戮之宴，凭你一个人，如何阻止天下所有的宴会？”

森裟紧皱眉头，没有说话。

公子哥紧盯森裟眉心隆起的疙瘩，扯出一抹笑容，“总有一日，我会邀请你，参与远比屠猪比赛有趣的杀戮宴会。”

临走之前，笑意盈盈的公子哥儿还给森裟留下了一把通体朱红的长剑。

剑名：杀生。

森裟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脚踏鬼门关的恐惧，被阿爹带回家以后，心里满是后怕。

这是他最勇敢的时候。

既为了一百头猪。

也不只是为了一百头猪。

他成功阻止了屠猪比赛，后来却被一名同村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这个男人是一个屠夫，如果可以借着这场比赛赢下奖金，就能看好妻子的病。

因为森裟，比赛被取消了，妻子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最终撒手人寰。

后来的日子，森裟一直问自己，阻止屠猪比赛，究竟是守了戒，还是破了戒？

他没法得出答案。

整日郁郁寡欢。

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橘发女孩紧紧抱着他，对他说：“我们守不尽世间所有的屠刀，便只求，守好自己的心。”

森裟重复着女孩说的话，豁然开朗，此后便将这句话视作金科玉律。

橘发少女叫做欢靥。

森老爹有次外出，碰见遇见了一群被殇灵兽当成自家孩子养着的小屁孩。

那头殇灵兽与另外一头异兽拼死，最终同归于尽，小屁孩们却安然无恙。

小屁孩们被带回了螳臂村。

从小就被殇灵兽养着的孩子们不会说人话，整天像只猫咪一样趴在地上，时不时的发出跟猫一样的“喵呜”声。

虽然举止怪异，可这群孩子脸上最多的表情，是温柔的，甜甜的笑容。

森裟来到这群“猫娃”身边，给他们带来干净的衣服，把他们带回家，给他们洗澡，教他们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说话。

其中，一个橘色头发的女孩是这群“猫娃”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她比其他孩子都要喜欢缠着森裟，不管森裟去哪儿，她都要跟着他。

森裟也不嫌弃她。

到哪儿都愿意带着她。

橘发女孩学会说话的那天，森裟正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饭狼吞虎咽。

女孩把他嘴边的饭粒拿走，捧着他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森哥哥～~”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那一天，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森老爹给她取名欢靥，从此以后，女孩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阿猫”了。过了一段时间，其余孩子也纷纷学会讲话了，森老爹也都给他们取了名字。

除了欢靥，其他的孩子也喜欢缠着森裟，到哪儿他们都要跟着。

在孩子们心头，森裟早就是他们最亲密的家人啦，谁也无可取代。

孩子们总觉得这个世界是灰白冰冷的，森裟摇摇头，说要相信这个世界总归会有美好的人和事，心里要有一份美好的期待。

不要让仇恨、愤怒等负面情绪填满心头，那样会很痛苦的。

看到的世界，也不会美好的。

这个爱穿一袭白衣的温柔少年郎喜欢在小医馆前唱一首人们听不懂的歌谣。

欢靥和孩子们都很喜欢听，每次都会懒洋洋地躺在少年身前，让他教他们唱。

森裟，欢靥，以及孩子们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而美好地过下去。

然而悲伤的深渊，却被命运推至跟前，直到他们毫无防备地跌入其间！

这一年的深冬格外漫长，雪最大的这天晚上，森老爹外出行医，不在家里，一个面蒙黑纱的神秘人潜入森裟家。

森裟挥起棍棒阻挡，却被击倒在地。橘发女孩拿着一把菜刀扑向闯入者，却被对方抢走菜刀，抹了她的脖子。

森裟以命相搏。

那群瘦小的孩子也鼓起勇气帮忙，却被蒙着黑纱的神秘人打晕在屋里。

桌上的烛火在混乱的打斗中倒在地上，慢慢点燃了屋子。

激烈的打斗之中，森裟撕下了闯入者的面纱，被对方打晕在屋前。

森老爹回来时，医馆已经化成灰烬，欢靥不见踪影，而那群可怜“猫娃”们则葬身于火海之中，无一幸免。

第二天，森裟醒来。

这个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温柔少年神色凛冽，拿着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来到一个姓苟的老郎中面前，满眼杀气。

头天晚上，森裟撕下了行凶者的面纱，村中的苟老郎中正是闯入他家的行凶者！

这一日，曾对天允诺，终此一生，不破杀戒的温柔少年挥动赤剑，不顾全村人的反对，杀死了悬壶济世半生的苟老郎中。

他手中的剑，散发着浓重的暴戾之息，把他变成一头嗜血的野兽！

他曾听从欢靥的话，告诫自己，守不住世间所有的屠刀，便只守好自己的心。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