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鹭园。
从清晨开始,到日正当中,谈判也渐渐到了尾声。
双方从利益的分配,谈到爵位的分封,皇室,一让再让。
然而,在李子夜提出世袭罔替这个要求后,谈判彻底陷入僵局。
不论任何时代,世袭罔替这个特权,都是皇室最不愿意给的。
即便大商地位最高的众位武王,都无法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子嗣。
虽说历史上,不乏帝王,废掉了一些王侯世袭罔替的特权,但是,要做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非是大错,即便帝王,也不敢轻易做出这种决定,因为世袭罔替是皇室对臣子最高的褒奖,在臣子没有大过的情况,随意收回,就是帝王的失信。
如此一来,怎会还有臣子心甘情愿为这种没有信义的帝王效忠。
甚至可以说,世袭罔替这四个字,某种程度而言,就等于一块免死金牌,只要不是谋逆之罪,几乎都可以免死一次。
这也是商皇为何特意叮嘱,不能给李家世袭罔替这一权力的根本原因。
封爵可以,世袭罔替,绝不能给。
可惜,高手博弈,总会有人更胜一筹。
毫无疑问,这一次,胜利的一方,是占据着更多先机的李家。
因为,皇室迫切想要拿到镇魂珠,就必须要让步。
“李教习。”
主座上,长孙皇后压下心中的波澜,开口说道,“本宫可以做主,封令尊万户侯位,另外,分封渝州城旁的甘阳城作为令尊的封地,如此诚意,李教习可还满意?”
“世袭罔替。”
李子夜笑了笑,不咸不淡地吐了四个字,依旧寸步不让。
敌退我进,这是规矩,他怎能不识抬举。
长孙皇后看到眼前家伙油盐不进地样子,脸色微变,想要发火,却又发不出来,憋得心口直疼。
太气人了。
此前合作的时候,倒是没觉得,如今成为对手,才发现这小子是如此难对付。
“姐姐。”
一旁,长孙南乔察觉到自家姐姐的神情,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这是怎么了?
若是觉得为难,拒绝便是,谈判这种事,又不是非要一天谈成。
“兄长,你不说两句吗?”
另一边,慕容也注意到母后的脸色,压低声音,提醒道,“母后快被那李教习气死了。”
“说什么?”慕白轻声问道。
“帮母后压一压那家伙的气焰。”
慕容低声道,“兄长和李教习不是颇有交情吗,你开口,他应该会给几分面子。”
“面子?”
慕白神色淡然地问道,“你觉得,那家伙会给我面子吗?”
慕容愣了一下,旋即面露无奈之色。
好像不会。
“我试试吧。”
慕白轻声一叹,目光看向座席间的故友,开口道,“李教习,八大皇商,包括长孙氏在内,没有一家给了世袭罔替的特权,这个规矩,不能破。”
“殿下明鉴,大商律法,似乎也没有规定,商贾之家,不能出世袭罔替的贵族。”
座席间,李子夜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微笑道,“李家,崛起于微末,皇室若能给这样一个毫无贵族背景的商贾世家世袭罔替的礼遇,我想,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个激励,从此,天下人都知道,大商朝廷对于有能者是何等的重视,无关出身,无关背景,只要某一方面足够出众,哪怕地位最低的商人,亦可一步登天。”
主座旁,慕白沉默,不想说话。
他就知道,这家伙不会给他面子。
其实,这家伙说的也对,古往今来,世袭罔替的权力都只会给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布衣出身的臣子,即便能力出众,封侯封王,也不可能被皇室赐予世袭罔替的特权。
这些古板的规矩,早就该改一改了。
“白儿,你决定吧。”
主座上,长孙皇后看向一旁的嫡子,轻声说道,“如今,你是监国,有权力代你父皇决定一些事情。”
慕白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思考片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李教习的要求,本王答应。”
“殿下!”
座席中,几名王公听到四殿下答应了如此离谱的要求,神色全都一惊。
一个商贾出身的家族之主,给予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简直匪夷所思,滑天下之大稽。
“谢四殿下、谢皇后娘娘!”
对面的座席间,李子夜起身,拱手躬身一礼,态度如此的客气、恭敬,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小人嘴脸。
众王公前,慕武安看到这个完全超乎预料的结果,脸色难看异常。
他不明白,四殿下和皇后娘娘怎敢答应这样的要求。
难道,就不怕陛下大发雷霆吗?
清风微拂,宴席之间,每一人神色各有不同,一场诡异的谈判,皇家,一改往日的强势,步步退让,李家,大获全胜。
结果已定,接下来,便是毫无营养的寒暄,没过多久,宴席结束,各自离去。
“皇后娘娘。”
李家嫡子离席后,慕武安再也忍不住,开口质问道,“李家索要世袭罔替的特权,明显是居心不良,娘娘为何还要答应?”
“这是陛下的意思。”
长孙皇后轻叹道,“具体原因,本宫现在也不知道。”
“陛下的意思?”
慕武安闻言,心神一震,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
他那位皇兄,对于李家一直十分忌惮,怎会对李家如此容忍。
世袭罔替,那可是连皇室王公都没有的待遇,几乎可以免死一次的特权。
藏鹭园外。
骄阳下,李子夜孤身一人走出,径直朝着李园走去。
沿途,禁军来来往往,还在为此前两人大闹都城的事情收拾残局。
“李教习。”
突然,街尾,许翰林带着一对官兵走来,拦住去路,开口道,“请跟本官去一趟京牧府。”
李子夜看着眼前挡路的熟人,淡淡一笑,问道,“为什么?”
“当街动武,以武犯禁。”
许翰林正色道,“按照律例,必须去京牧府讲明来龙去脉。”
“京牧大人最应该抓的人不是我吧?”
李子夜皮笑肉不笑地应道,“所有人都看到了,是那吕问天先动的手,我只是迫于无奈还手自保而已。”
“纵然李教习所言是真,也要到京牧府走一趟,律法如此,李教习不要让本官为难。”许翰林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若说不呢?”李子夜淡淡道。
“那本官只能得罪。”
说话间,许翰林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兵将人带走。
“大人且慢。”
李子夜见状,立刻认怂,笑道,“我跟大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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