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獠牙青面具的人,正是祁送珵。
他原本想躲清静,但远远地就听见小师妹的声音,还越来越近,就好像知道他在哪里似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他现在肯定就换个地界继续练剑。
可她不是,后面还跟着个没好声气的毛头小子。
祁送珵用神识一扫,就知道他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但夏令明还没入道,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她的师兄,怎么着也不能看她被个外来人欺负,自然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护着她。
夏令明躲到父亲身后,探出个脑袋:“师兄,我只是说五灵根是天下第一灵根,他却不信,还要打我。”
“我没想打你!”向漾赶紧否认,他的确没要打她,他刚才的话不过是说说,至于抓住她要做什么,他自己也没想好。
祁送珵震惊异常,这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还五灵根是天下第一灵根,也不怕贻笑大方。
不过……
“小师妹说得没错,无知之人以为五灵根是最末等灵根,实则不然。”
若不是他还有面具挡着脸,此刻神情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但没办法,自家小师妹,总不能向着别人不向她。
长兄如父,自己这个师兄怎么着也能当她半个爹了,再说她自己还叫过他爹呢,他肯定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
“五灵之体,气运至极,相互感应,自化一元。炁之一元,太玄本源,得大道之真意,观天地之本心。”
“所以,五灵根是劣品难成大器的说法,都是些灵根单一的庸人、俗人用来自欺欺人、宽慰自己的话罢了。”
祁送珵编不下去了,而且这话把他自己这个单火灵根也给骂进去了。
好在向漾真信了,整个人神情恍惚,竟有些失魂落魄。
这也能信?孩子实诚过头了。
祁送珵目送他失落的背影,转过身看向尾巴都要翘起来的小姑娘:“你怎么敢说五灵根是天下第一的啊?”
“啊?”夏令明没高兴多久,就被她爹这句话砸懵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爹本爹:“可我爹一直这么说的啊,他还说五灵根的我是天才。”
而且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写在三百年后送给她的《太玄五灵篇》这本功法上啊!
“那你爹要么是无知,要么是无畏,要么就是安慰你,”祁送珵嗬了一声,“五灵根难以吸收天地灵气,彼此之间往往互相拖累,牵制……”
“等等,你是五灵根?”他后知后觉道。
夏令明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祁送珵为难了,刚说出去的话该怎么收回来,会不会打击到小姑娘的积极,她会不会因此不想修炼了,师姐知道了会不会要杀了他?
他想破脑袋想出一句打圆场的话:“师尊收下你,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也这么觉得。”夏令明再次点头,她倒没有怀疑是她三百年前的亲爹骗她,毕竟她的确是修炼成功了。
所以,应该是此时修士的想法比较老旧,竟无一人察觉到五灵根的厉害。
她就要做这第一人。
“对了,师兄,你的剑,”夏令明单手握住衍七剑,抬起来递至他身前,“师尊还让我问你,它不是认你为主了吗?”
祁送珵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它不是被我扔回去了吗?”
“而且,它既然认我为主,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地抱着它走?”
要知道,这把剑重比千钧,除了剑主能够自如地驱使它,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难道……”
夏令明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想,甚至抽出衍七又插了回去。
看她这么轻松地用着认他为主的剑,他是不是应该想起她之前的喊的那一声爹,是不是该怀疑一下两人的身份关系了?
“它的禁制受损了?”
哐当一声,夏令明充满期待的心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不管怎样,既然小师妹你能拔出它,那就说明你与它有缘,恭喜恭喜。”
祁送珵抱拳晃了两下,反正他是不可能要傅听锋的剑的,他可不想生活在他的光辉之下,他想做的只是打败他。
打败一个死人,听起来或许有些荒谬,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小姑娘原想再挣扎一下,但是视野里出现熟悉的身影,便顾不得这么多,在地上蹦了几下,希望吸引到她的视线。
“师姐!”
夏双暮跳下剑来,弯腰将储物袋系在她的衣带上:“我去藏经阁借了些五灵根对应的玉简,又采置了些练气期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若有事,找不到师尊就找你师兄,我会早些回来。”
“好好,你放心,我会乖乖的。”夏令明单手抱住娘亲,将剑凑上去蹭了蹭,弄得双颊微红。
她的眼睛在两人间转了转,接着极为自觉地松开手:“师姐你肯定有许多话要与祁师兄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如同一只跳脱的小兔,眨眼就消失不见,给爹娘留下独处空间。
祁送珵极为客气地行礼:“师姐。”
起身后,他发现她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转过来看他,只是看着夏令明消失的方向。
“小师妹年幼,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作为她的师兄,自然责无旁贷。”祁送珵原本还想说两句场面话,但舌尖压了又压,到底没忍住真正想说的话。
“师姐,你看到那把剑重出于世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你。”
“想傅……想我?”祁送珵的舌头紧急地打了一个弯,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想我?”
“想你不是已经拿起了这把剑,怎么又会被她拿起?”
“原来是想这个,”他自嘲一笑,嘲讽自己生出多余的期待,“既然我可以不想要它,那它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
“衍七是绝世名剑,为什么不想要它?”
“即使再有名的剑,那也是别人的剑、过去的剑,我祁送珵只想要自己的剑。”
“好。”夏双暮轻轻地叹了声气,叹她自己,明知道答案,不该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