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魔界,已经退化到有夜晚和白天之分了。此刻,星子点点,长风深寒。
突然冒出来的嗓音像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嘶哑空洞,“行了,就流放在这吧,再往前走我们也不用回去了!”
一长串被铁链锁着的上千魔族被几个魔气渲染得面目全非的魔看管着。
那几个魔,走到这停了脚步。
他们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褐色的古环,上面缠绕着一条玄色的长龙,在他们的念念有词下,一道黑色的禁制开始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领头的大手一挥,解下锁魔缚,“你们把这寒荒开垦好了,说不定等到小殿下诞生的日子,就能出去了!”
话一落,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天地。
“完蛋了!小老婆,我们也莫名其妙变成流犯了!”
“你之前也是流犯。”楚倾桉见布吉岛火急火燎的模样,淡淡道:“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布吉岛闻言如当头棒喝,犹豫了一会,眼巴巴地望向楚倾桉,“那……小老婆,我们该怎么办?”
“换个称呼。”楚倾桉低眉平静的在山洞里打起了坐。
“小……主人儿!”布吉岛话刚落,一个小魔孩就爬了进来,“那有个死孩子要进来了!”
“别杀……”那魔族少年四肢纤细如柴,双瞳血红,纤长的睫羽一扇一扇的,“我……”
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晕死过去了。
楚倾桉方方抬手,布吉岛就跳出来阻拦,“主人儿,他是王室的人!——你看他的眼睛!”
布吉岛跳出神翎剑,上前把少年抱了过来,掀开他的左眼皮,“朱红色的!像血宝石一样。”
“这竟然是最纯正的修罗一脉!我听霸必球说修罗一脉已经数万年不出了!”布吉岛疑惑道:“他们怎么把这么好的苗子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楚倾桉手中出现二十六根寒玉神针散发着冰凉的雾气,转瞬之间,便刺入了少年的各个穴位,“鱼目称王,珍珠自然蒙尘。”
“噗……”魔族少年口中吐出一口乌血,糊了一脸,他抬眸道:“谢谢……姐姐救我。”
虽然那个脸有几分惨不忍睹,但是……好漂亮的眼睛!布吉岛看呆了。那双血玉般的杏眸太明亮了,不掺一丝血迹的混浊,就像老天精心打磨了上万年的棠华菩提。
要是它也有这么漂亮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叫主人小老婆了?布吉岛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祸及,三百七十岁。”
“嘿嘿,他果然比我小!就是个矮人儿小娃娃!”布吉岛拍拍手,“但是……他怎么能叫小主人儿你姐姐呢!”
楚倾桉无视了布吉岛在旁的蹦蹦跳跳,“你既是王室之人,怎么被流放到了这里?”
“魔界的原罪是弱小。”祸及敛下双眸,“而我是个废物。”
楚倾桉见此,也猜到了因果,她柳眸闪过一丝沉凝,“你该是在流放途中觉醒的血脉。”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楚倾桉低眉看着他,把剑灵状的小小布吉岛拎在手上,“我让他做你的师傅。”
布吉岛见此,连忙表演了一波。他只是对着祸及轻轻吹了一口气,祸及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还来了个干净换装。
把祸及放下之后,布吉岛还向两人闪了闪眼。
“……”祸及侧头看了看楚倾桉,“我可以拜姐姐为师吗?”
“不!行!”布吉岛抗议,“你不认我,我就不教你!”
……
九洲,祈灵山中,幻雾肆虐。
在祈灵山外围被困了半月,沈兰溪的白衣如今已是烂得不成样子了,但他身上的伤口不是灵兽伤的,而是灵草。
他知道离开七诀宗前,师尊日日都会亲自去无相峰送药,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被师尊看得那样重的人。
“五师兄病危,需要上古灵草——千里霜。”
“我愿意为尊者去寻。”
“你想好了?这世上恐怕只有祈灵山内围有了,——依你的实力,恐怕连中围都进不去。”
“修灵一道本便没有对等的坦途。听闻祈灵山中灵草颇盛,兰溪早日去,也好……”早日追着师尊,成为天下第二。
……
鬼谷。
“九窍心修灵,那是蛮人做法!”
“君道才是你该修之术!”
一个小老头眉眼花白,拄着拐杖,突然出现在百里眠迟的身后,一拐杖上去,打散了他聚的灵球,“半年时间你修出了什么名堂?”
“就这小小一颗破灵球,也好意思说是用九窍心的聚灵修出来的!”
“滥用灵力,本末倒置,枉费一颗九窍心!”
百里眠迟看着面前轻而易举便碎掉的灵球,淡淡道:“鬼谷有劝人改师的癖好?”
“什么癖好不癖好?——师傅两个不嫌多,一个不嫌少!”小老头又是一拐杖上去,敲他背上,“你怎么到这就成了死脑筋了。”
百里眠迟没有动,只是眸光微凝,想起了往日师尊冷清平静的声色,“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你身上的灵力可载舟亦可覆舟。用好了是杀敌的利器,用不好是自杀的利器。”
“习惯吐纳,去感受流经身体的每一丝灵流,用你体内的灵力去掌控体外的……”
小老头见百里眠迟一副魔怔样,眉眼皱起来,是恨铁不成钢,“喂,小子!我看你是块料子收你入鬼谷,你可知天下多少人想入,门儿都没有!你如此不争气,你师尊弟子不少,又能看得上你?”
“没门就去装一个。”百里眠迟薄唇一抿,“再说,与你何干?”
百里眠迟还真是受够眼前这个死缠烂打的臭老头儿了。他下山是历练的,却生生被这老头儿困在这数月,非逼着他拜师,学什么君道。
“你!你你——!简直顽劣不堪!无可救药!”
小老头直接被气走了,他就甩下一句话,“我是管不了你了,我也不管了!你记住,你早晚会回来求老朽的!”
说时迟,那时巧。
“嘎嘎嘎……!”忽然一只黑得五彩斑斓的乌鸦从头顶上飞过。
一卷玉筒便随着它一根斑斓黑的羽毛悄然落下。
百里眠迟展信一看,这是百里煦寒的回信,“兄勿念,弟一切皆好。只是,师尊入了残境,至今还未出,恐凶多吉少。”
百里眠迟凝着最后一句话,眸中变幻莫测。
这就是小老儿的推算吗?
君道只修为君之道。不过小老儿会推算之法,他如今若要得师尊下落,恐怕还得有求于他。
“砰砰砰……”
小老儿见门响了,胡髯一咧,“哼……”
眼看着一个笑嘻嘻的小书童进来,小老儿当即给了他一个暴栗,“怎么是你这,笑嘻嘻!百里眠迟那小子呢?”
笑嘻嘻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