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龙泉冶锻屋的大掌柜,姓王,名冶,还请先生入内一叙。”
明明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但这一刻,张长灵却有种此方小天地,唯有自己和对方的错觉。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远去。
迎着王掌柜的目光,张长灵心头念头转动,脸上却是浮现淡淡的笑意。
“如此,也可。”
他说着,迈步上前,走到王掌柜的身前。
四目相对,后者收回目光,躬身行礼:“先生,请。”
言罢,王掌柜转过身,向着龙泉冶锻屋敞开的大门内走去。
张长灵迈步跟上。
他能感觉到,一双迫切而渴望的“眼神”,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
龙泉冶锻屋深处,那漆黑中泛着血色之炁的主人,已发现了他。
这种情况,再退去,已无意义。
张长灵心底浮现明悟。
他若是转身撤退,那龙泉冶锻屋深处疑似妖物的东西,必然会毫不犹豫的追击而出。
既然已无退路,那勇往直前便是。
张长灵飒然一笑。
他谨小慎微,但绝不代表,他怕事。
当初还是凡人之躯,他都敢站在黑木长老的面前。
更遑论现在?
他并非毫无依仗。
踏入龙泉冶锻屋,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张长灵眼底浮现些许惊讶。
他原以为,这妖物盘踞之地,纵然炉火旺盛,却也难免存在阴森之气,可入目所见的铺面,却没有一丝妖邪之气,反倒是锋锐的金戈之气,充斥视野。
王掌柜慢步走在前头带路,越过前台的铺面后,映入张长灵眼中的,是一条狭长的封闭廊道。
在廊道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锋芒毕露的武器,各种样式皆具,其中以长剑为主。
于近处的一柄泛黑长剑旁停步,王掌柜抬起手,指尖从长剑剑身上轻抚而过,语气怅然:
“先生可知,我龙泉冶锻屋存世多久了?”
没有等张长灵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自高祖传下,至今已一百又三十年矣。”
“而这柄剑,便是高祖昔年成为学徒之时,锻造出的第一柄剑,其名,承心。”
“或许是情怀所致,高祖他老人家,对剑器格外钟情。”
“此后的锻造生涯里,共铸造了三百六十四柄剑。”
“这也影响了后来的学徒及匠人师傅们。”
“一代代的发展,一代代的耕耘,我龙泉冶锻屋,终以剑器闻名,从怀远城走出,于豚江郡内,甚至外郡之地,都颇负盛名。”
“但……”
王掌柜语气一顿,他的手从剑器上收回,继续向前走着。
张长灵跟在后头,目光从挂在墙壁上的剑器上一一掠过。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越往里面,或者说,越往后期,这挂在墙上的剑器品质便越高。
一直到廊道的尽头,一柄一看就锐利难挡、精湛无比的剑器前,王掌柜这才停步继续开口:
“数十年的磨炼,高祖于剑器一道上的铸造技艺,已达到了凡俗的极致。”
“为了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他毅然决然的放下了铺里‘首席匠师’之位,外出游历,寻求突破。”
“他老人家这一走,便是五十年。”
“岁月匆匆,就在我等后人以为他老人家已仙去时,他却孤身一人,重返怀远城。”
“那时我还尚未出生,只记得父亲说过,高祖他老人家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得多。”
“从那时开始,高祖他铸造而成的剑器,已不再属凡俗之流。”
说话间,王掌柜推开廊道尽头的木门,一间宽敞的陈列室,映入张长灵的眼帘。
浓烈了不知多少倍的金戈之气,甚至令张长灵的皮肤,都感到隐隐刺痛。
这间陈列室的每一面墙上,都挂着三柄长剑,共计十二柄,皆是法剑。
每一柄的品质,都不低于中品法器。
张长灵的瞳眸微微收缩。
虽然法器的多寡,并不代表着绝对的实力,毕竟法器需要人来驾驭,但管中窥豹,那妖物定然不缺强**器。
王掌柜并没有在陈列室内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往前,在对面的墙壁某处轻轻一按。
“咔咔……”
伴随着机扩之声的响起,地板轻颤,一道通往地底深处的道路,呈现在张长灵的面前。
“我家高祖知先生到访,甚是欢喜,特命我出来迎接。”
“他老人家在地火炉旁恭候多时,还请先生入内一叙。”
张长灵面色平和。
他能“看到”,那黑红之炁的主人,就在这地道的深处。
那股迎面而来的“迫切感”,甚至无需接触,就能轻易察觉。
对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呵……”
张长灵轻笑一声。
这是,吃定我了么?
他迈开脚步,在一旁王掌柜呈九十度的鞠躬中,踏入了地道。
比起外头,更加炙热的气浪涌来,吹动张长灵的发丝向后微扬。
他没有在意,只是在两侧火把的照明下,一步步往深处而去。
最终,一个显得“赤红”的石窟,出现在他前方。
滚烫的地脉之火,形成岩浆流淌,被规划好的装置导入中央的巨大熔炉之中。
八条比成人手臂还粗的铁链,从石窟的四面延伸而出,聚集在熔炉的中心点,而它们的汇聚之处,有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正在满炉岩浆内,静静沉浮。
空气中的燥热,一下子拔升到令皮肤都发红的程度。
张长灵的目光下移,锁定在了熔炉前方、那正对着他而坐的宽厚身影上。
哪怕盘坐在地,此人的身高,都达到常人肩部。
可以想象,若是站起身来,怕不是有一丈。
虽然体型异于常人,但老人的皮肤却十分光滑平整,白发在身后编成小辫,身上简单的披着粗麻短衣和短裤,露出了夸张精炼的肌肉线条。
“冒昧请先生而来,实在抱歉。”
“如您所见,鄙人是个铸剑师,姓王,名承心。”
“先生可能看出,我在做什么?”
沉嗡的声音,在石窟内回荡开来。
张长灵驻足停步,眉毛扬起:“铸剑?”
“先生法眼如炬。”老人笑了:“但准确来说。”
“我是在,铸造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