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贵身上揣着一百大洋,便信步朝着平江县城东走去,一九二七年的时候,一般工人工资大约在十五块大洋一个月的水平,所以吴方贵这一百大洋就相当于普通人大半年的工资。
要是放到现在。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大半年的工资也不是个小数目,因此,这一回,吴方贵着实是可以充一把大款,而据他打听得知,城东这家赌档就是赵万三生意最好的一家。
有在的地方,就有烟馆,就有,至于饭馆反而很少,毕竟来这里的人,吃饭已经是其次了,以至于这条街上的人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这东街上发生。
就在胡征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硕大的赌字旗幡,正要朝那走去的时候,旁边一家烟馆中突然冲进去了二三十个背的人,不说二话就朝着那烟馆一通乱砸,显然,这烟馆的老板似乎是得罪什么人了。
“砸的好!”
不管是谁,大烟这玩意始终是个祸害,即使是人家黑吃黑,吴方贵也暗中喝了一声彩。但是这场子刚被砸了仅有七八分钟,一群四五十个拿着斧头柴刀的壮硕汉子便马闯了进去。
这下有热闹看了,中国人不管从古还是至今,唯一不便的人民特性就是看热闹,而且颇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思,虽然第一批进去的拿着,第二批进去的拿着刀,不过老百姓们还是喜闻乐见的连忙往周围的建筑物内跑,一个个的伸出了脑袋朝着烟馆内望去,连带着周围店子的茶水和瓜子销量都立马增加了起来。
吴方贵也不例外,他身材比较高大壮硕胆子也大,因此跟着一帮不怕死的观众们直接堵住了大门口,直接朝着烟馆内望去。
“王老三,你们民团是什么意思,这是你们赵团长的命令还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说话的那人手上提着一把大铡刀,眼睛少了一只,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颇为狠厉,但是那被他用铡刀指着的人,虽然身材瘦小,尖嘴猴腮,却丝毫没有怕他的意思。
只见他将背在背上的老套筒取了下来端在手上,一脸不屑的说道,“独眼狼,我知道这烟馆是金局长的后台,你说我一个小小的队长,敢去撩金局长的虎须么?同样的道理,这事我劝你也不要管,咱赵团长和金局长可是撕破了脸,你一个看场子的,老百姓怕你,你说咱赵团长会怕了你不成?”
“咦?”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吴方贵心中一个咯噔,他今天带钱来赌档不就是为了跟民团那边搭上线么?现在看来,这所谓的王老三和独眼狼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势利,未必,这民团团长和警察局长已经闹翻了么?
其实不仅是吴方贵,就连周边的百姓都非常诧异,只要是本地人都知道,以前平江县城是老县长只手遮天,但是现在老县长死后,原来县政府一干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现在这个格局都是各自妥协的结果,如果谁要打破这个格局,那么平江县的水就浑了,吴方贵心中暗喜,看来不用自己动手来搅浑这潭水,这水已然浑浊起来了。
“王老三,对不住了,你我各为其主,哥哥既然吃的是看场子这份差事,如果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不管不顾,那不好意思,你王老三不要脸,我独眼狼还要饭碗呢!你若再敢动一下,可就别怪我独眼狼拼命了!”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独眼狼吃的就是看场子的饭,这王老三现在是在砸他的饭碗,所谓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独眼狼如何能忍?
而王老三又是不一样,他是奉命行事,这事办好了,赵团长或许会赏他十几二十个大洋,但是没办好的话,最多是责骂几句罢了,如果真跟这不要命的独眼狼斗起来,自己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思忖再三,独眼狼脸色一转,笑着对独眼狼说道,“既然老哥你都这么说了,我王老三就你个面子,不过,这次我是让步了,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这个时候,老哥你可别站错对哟,金局长那个老头子还有多久的好活?”
王老三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带着民团的人走了,不过,虽然他们走了,但是独眼狼和一众独眼狼的手下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刚才王老三的话不错,这次虽然他们让步了,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独眼狼的队伍中,一名青年也是皱着眉头对独眼狼问道。
“这事你别操心,带着弟兄们收拾一下,我去找找金局长,看他有什么对策没。”独眼狼眉头紧锁,转身朝着外面瞪了一眼,那原本还围在烟馆门口的看热闹群众便一哄而散了。
此刻的吴方贵嘴角上却是泛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嘿,真是瞌睡了送枕头,看我这个小小货郎儿,如何来搅风搅雨,嘿嘿,老和尚,这就是你教我的四两拨千斤。”
吴方贵心中一盘算,见那独眼狼放下铡刀后就出了门,便悄悄的跟了上去,等到脱离了人群的视线之后,吴方贵便快速上前几步,将右手朝着独眼狼肩膀上一搭。
这独眼狼也是久混江湖,吴方贵这一搭手,独眼狼条件反射的转身就是一记炮拳,吴方贵见状,立马一个铁板桥功夫,便堪堪躲避了过去,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却又站稳了下来。
“大哥别误会,我是有事找你。”
吴方贵站定之后,立马摆手示意,他也想不到这独眼狼反应会这么激烈,但是刚才他那么贸然就将手搭上去好像也不太礼貌,于是便尴尬的说道。
“爷爷现在心情不好,你找我有事,我可没空搭理你,滚一边去!”
独眼狼显然心情不好,看了一眼吴方贵穿着很是体面,而且貌似功夫不错的份上,他也不想过多纠缠,直接甩了一句话之后又朝前走去。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金局长解决他的麻烦呢?或者说,我能帮金局长更进一步,取而代之呢?”
吴方贵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之后,朗声对前面的独眼狼说道。
独眼狼听到这句话,顿时脚步一停,转身看了看吴方贵应该不是在开玩笑,略一思考之后,便冲着吴方贵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独眼狼和吴方贵一样,根本不知道今天早晨在张县长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金局长甩袖离去,不想参合进这件事中,赵万三心中便有了想法,所以才会有这砸场子的事。
虽然独眼狼并不知道吴方贵的底细,但是这个时候,在他心目中警察局长还是要比民团团长弱一些的,有人愿意出力,或许还真用得着。
金局长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已经不再如以前一般壮硕,精力也有些吃不消,只是金局长虽然有一子一女一孙,但是女儿早就嫁了,而儿子又是天生残疾,他这一辈子的追求,就是赚足够多的钱,让自己的残废儿子和孙子能好好的过下完下半生。
因此,在今天早晨的站队当中,他已经有心退出,不想在参与到这些纷争当中去,不过现在他的钱被偷了,心中也是气恼万分,看来自己还要稍微晚几年收手的好,依靠烟馆,每年也有好几万大洋的进账。
“老爷,门外独眼狼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跟老爷说,独眼狼好像很着急,老爷见还是不见?”
一个是官,一个是混混,虽然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他这个局长早就跟独眼狼搅合在一起了,但是要是在平常,金局长表面功夫还是要坐坐的,绝对不会在警局和家里接见独眼狼这帮人的。
不过,就在他要说不见的时候,心中却是莫名一紧,然后对传话的人说道,“把他带进书房,我等会就过去。”
金局长的书房不大,吴方贵和独眼狼坐在沙发上,二人没有过多的交谈,甚至独眼狼连吴方贵叫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别人看来,这未免太失礼了,不过久混江湖的独眼狼知道,当官的事最好少参合,若不是他是靠着金局长吃饭的,他也不会将吴方贵给带到这里来。
“嘎吱”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了来,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在看到房间内除了独眼狼,还有另外一人的时候,这人明显一愣,然后朝着独眼狼看去。
“局长,刚才我们的烟馆被赵团长砸了,带队的王老三暂时被我赶走,不过,这事情应该没完,这位先生说有办法帮你,我就带来了,局长,你们聊,我先走了。”
独眼狼三言两语就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这其中的信息量之大,金局长也是眯眼想了一想才理清个思路,同时眼中闪出了一道凶芒,不过,很快就被他收敛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