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长并没有死心,这些时日,他一直窝怀云镇一户人家处,每日都会以苦行僧毅力上山规劝方善水一番,希望方善水早日大彻大悟,不要为外物所惑,迷失修行之本。
安道长还不断地找来一些学校和学习资料,希望能劝方善水早日进学,并学成后考取道士证,做国家管制下有名有实好道士,不要做野道士。
只不过,安道长这几天发现,方善水行踪有些诡秘……
“安先生,目标昨天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出现山阴面一处湖边,点香烧纸,行为诡异。”
“不要叫我安先生,要叫我安道长,你继续盯着。唉好好孩子,就被封建余毒给祸害了。”
“……”
“安先……长,目标昨日坐车去安市,于凌晨一点五十八,安市重型监狱后点香烧纸,念念有词……疑似招魂。我觉得我需要休息,我这两天状态很不好。”
“不要叫我安仙长,要叫我安道长。辛苦你了,给你加工资,继续努力。”
“……”
“安道长,我必须申请工伤,我已经出现幻觉了!我受不了了!!”
“幻觉是精神分裂前兆,目前我国精分是申请不了工伤,不过如果你能查出我想要信息,我会考虑给你加工资。”
“我不查了,我不要你工资了。对了你不是道长吗?你能帮我驱驱邪吗?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行,我们是签了合约,违约是十分不道德行为。还有,想必你对‘道’ 学有所误解,道不是封建迷信,道是一种大智慧大领悟,是对世界根本,人与自然认识,你要相信科学,精神分裂要去精神病院治疗,驱邪是没用……咦、喂?”
被挂电话了,安道长皱眉,坚持打回去却一直被拒接,直到过了一会儿那边发来一条短信: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这就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精神病违约是不需要付违约金!
后告诉你条信息,免费。
昨天白天目标直接去矿场订购了十三块大块蛇纹玉石,还和一个涉黑组织有所联系;夜晚目标又尼玛去烧香烧纸了!坐飞机跑到京城故宫墙外,夜晚凌晨两点零五分!
我发誓我看到了一个湿哒哒宫女从墙壁上穿墙出来!她还盯着我看!!不行,我整个人又有点不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接道士活了,我需要去驱邪治疗,再也不见。
安道长沉默良久,慨叹道:“……又有人,被封建余毒所迷惑。吾辈真理之路路漫漫其修远。”
安道长找人跟踪调查方善水,就是希望能找到方善水弱点,稍加利用一下。ysyhd以方便捷地达成自己目。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初步调查后,安道长发现了方氏就是一伙欺名盗世封建余毒诈骗犯,这是让安道长坚定了接管青越观心。
刚来青越观那天,方善水曾说他师父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安道长当时并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还曾为那47年包山证惊奇过。当时想着这青越山不种果树不养殖,无矿产且鲜少人烟,完全没有经济价值,会包这山人绝对是脑子抽了!
调查了方元清这些年香市所骗钱后,安道长发现包这山人不是脑子抽了,是钱多了烧,连安道长这从不缺钱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了,真是,封建余毒害人啊!
这事如果利用好了,举报方氏宣扬封建迷信,骗取钱财,没收青越观指日可待。
只是实证太少,已经收集到很多资料,都非常没有针对性,人证方面是毫无进展,还得继续努力。
安道长安排侦探社已经查了方善水和他师父好几天了,每天职地向安道长汇报方善水异常举动,近已经查到点眉目了,但今天突然出了这事……安道长决定,从今天起他要亲身上阵!
这天下午,安道长开着奔马跟方善水搭汽车后头,然后又尾随进机场买了和他同班机票,鬼鬼祟祟地忙活了一天,筋疲力到了酆市。
跟到夜里,果然发现提着一大兜东西方善水开始行动。
酆市是国内有名鬼城,很多酆市老居民,还是保留着入夜前归家,天黑之后不轻易外出习惯,所以这种三半夜时分酆市,真是阴森极了,哪怕有路灯,也很难照亮藏角落暗影。
方善水带着东西,找到了一条夜晚空旷无人街道,这条街道四周都是灰白破败等待拆迁矮楼,临街围墙外有一些仿佛滴血凄厉红漆,没有一点光,所有人家都静默无声,或者根本没有人家,星月也这里黯淡。
安道长看着方善水走进那条把所有光芒都吞没街道,并没有立刻跟进。因为里面太暗了,就算跟进去他也摸不着方向找不着人,于是他就站那条街道外拐角处探头探脑,这里还能接收到一点路灯光芒。
等了不久,安道长就看到那点亮起火星,离安道长约二十丈远,就街道正中间。
似乎是点香?安道长想。
然后那亮着火柴被扔进一个火盆里,火盆里面纸张燃烧光,照亮了黑暗街道中一张若隐若现脸。
果然跟侦探社调查一模一样,安道长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个侦探心情了。
安道长看着那片黑暗中,随着摇曳火光忽闪忽现脸,就算明知道那是方善水,也忍不住心里发毛,颈后微凉。
要不是坚定唯物主义科学观支持着安道长三观,他已经忍不住要扶墙而去了。
安道长觉得有点冷,只是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就这时,安道长突然听到一声铃声,“叮——铃……”
那铃仿佛积满了历史锈迹,声音僵顿却低沉悠长,铃声下,方善水黑暗中幽幽地念唱,
“烛火礼备,阳人有求。百二十年丧,执怨不放者,请来,请来,请来,请来……”
“叮——铃……”
调子有点怪,似男腔似女腔,含糊混沌不明,仿佛是风呼啸过街巷泣声。安道长远远地听着,竖着耳朵半天,只听清后那不断重复“请来”一句,不是方善水声音小,而是他那抑扬顿挫太古怪,该扬时低抑,该顿时拧长。
安道长被方善水那阴不阴阳不阳腔调,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满地咕哝道:“小小年纪,折腾这些神神鬼鬼,也不知道他师父是怎么教他,误人子弟!”
“碰!”抱怨着安道长突然听到一声炸响,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眼前街道里蛰伏已久黑暗,仿佛挣破了牢笼,瞬间獠牙利爪扑上来,将他整个吞没。
黑暗中安道长深觉压力山大,抬头不见星月,伸手不见五指。
他身后路灯无缘无故坏掉之后,他竟再看不到一丝路灯光影,整个人仿佛迷失无深渊中。
几十丈外那个还燃烧火盆,和飘火光前幻灭不定人脸,成了安道长辨别方向唯一指明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火盆前那张脸不像是方善水,摇曳光影掩映下,那甚至不像是某一个人脸,而是好几张脸不断变换。
耳边风吹叶落中,好像有无数人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
太黑了,视线不断被光影效果迷惑,安道长表示自己强大三观也有些扛不住了,终于认输,决定回旅社洗洗睡吧。
安道长扶着墙,开始往记忆路灯方向摸索。
安道长觉得这路实太黑了,越来越黑了,眼睛跟瞎了一样,只有耳朵能用。但漫天漫地黑暗中,安道长表示那比平常敏锐了十倍听觉实是很吓人。
那呜呜如同哭丧风声,那咚咚仿佛骨头外震动心跳声,还有自己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啪……”
安道长一下子僵住了,明明他刚刚还走,那跟他脚下脚步声却先停了……
稳住,三观!那只是落叶声,听错了而已。安道长安慰了自己,然后瞎着眼继续往前摸,摸着摸着,好像摸到了几根贴着墙垂下皮管子,细长几根,有点冰凉。
越过。
安道长继续往前摸,并心里埋怨怎么还没有看到路灯倩影。
要不是怕跟踪被逮到,这大半夜出来他怎么会不带手电筒,真是!
咦?
“又是水管?这条比较粗。”安道长有点奇怪这里人家怎么弄那么多水管,型号还不怎么标准。
继续越过,继续往前摸。
摸着摸着安道长突然想到了有什么不对。
对了!
哪来水管,根本没有水管!他靠着这面墙,是破旧小区围墙,不挨窗不挨户,哪来水管从墙上垂下来。
安道长有点风中凌乱了,如果不是水管,那他刚刚摸到都是什么东西?
手指那么细长几根……
手臂那么粗一根……
安道长贴墙上手顿住了,如果他再往下摸,会摸到什么?
安道长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向前……
错觉吧,一切都是错觉吧。安道长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是……
当向前伸手,摸到了一堆粘腻毛发样东西,毛发下面掩盖着空空两个窟窿,两个手指一不小心戳进去窟窿下面,是人鼻子样东西……
“啊————!啊啊啊啊——!”
※※※
“三百年……”
“护阵……”
“有利……”
“有利……”
“同…意……”
“去……”
或男或女说话声停了,方善水立刻掏出几张剪好纸人摆地上,“哗啦啦啦”一阵响动,火盆旁边,那几个巴掌大纸人,仿佛真人一般自己站了起来,动了动手脚,然后就又倒下去了。
不过,倒下纸人,身上各自多了个名字,那字迹似乎是用纸灰写出来。
方善水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一次性就把剩下阵基都招齐了。
上了年纪老鬼果然比较稳重,一听有利可图,没怎么为难他,就同意了。
方善水正准备收摊回去,突然听到了转角处传来安道长凄厉惨叫声,顿时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天一直有人跟踪他,因为今天来是鬼都,一次性要招魂比较多,昨天还特地警告了跟踪他人。
没想到今天还是有人跟来了,来人还是那位整天缠着他讲科学道长先生。
“叮——铃……”方善水一摇手里摄魂铃,幽声念唱:
“阳人事毕,谢诸位至。香火自取,完请自去。自去,自去,自去,自去……”
“呼~”阴风街道中狂吹,黑暗中响起了密集错落脚步声。
“哒哒哒……”似近。
“嗒、嗒、嗒……”似远。
方善水提着东西走出街道,来到安道长晕倒地方,低头看安道长。
方善水视线,让那只从地里伸出来,紧抓着安道长脑袋手,瑟缩了下,然后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缩回地下,不见了。
方善水还要赶正午前回山给师父上供,昨天看好了今早清晨4点半航班,酆市夜间连个出租车都没有,方善水得从这里一路走到机场。两个半小时要走几里路,根本没有功夫多理会安道长。
方善水安道长衣襟里别了一张黄符,并帮他摆了个舒服点昏倒姿势,然后就自顾自地走了。
方善水从挎包里翻出了一张神行符,皱着眉地往腿上一贴。
然后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方善水有点丧气。
这神行符,是方善水从炼尸大典里学习试制符箓,据记载说,画风为符,一日千里。
方善水练习了好些天了,可是没有一张符箓抓到神韵,全都失败了。手上这张是他画好形似一张了,和炼尸大典记载分毫不差,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丝毫作用。
“到底是哪里不对?”方善水抚摸着那朱砂画黄表纸符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自己画符时细节。
被方善水抛身后街角处,安道长神魂不知地躺那里,刚刚消失方善水视线中那只手,方善水走了后,悄悄地又从地里爬了出来,罪恶地伸向了安道长。
“嗞啦!”
一声电击火烤般声音响起,巷子里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那只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使劲甩了甩。
颤着被烫焦手,不死心地围着安道长左爬……,右爬……,后还是散去了。
暗夜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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