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果断使用音波武功来攻击天木师徒,不存在半点的顾虑,因为他认为此时此刻在这座大殿中的所有人里,他的内力最强。
周侗都废了,白胜都中招了,还有谁是不可以使用音波武功去攻击的?一个都没有。即使感觉这搜魂传音和移魂**未必能够制得住灵兴等高僧,那也不是内力方面的差距,而是和尚的定力超强。
更何况现在灵兴等四僧乃是盟友,大家都是要杀白胜的人,那就更不存在什么问题了,他原本还担心使出移魂**把灵兴等和尚都迷失了,那样要杀白胜就终须自己亲手,未免不够完美。
所以此刻他果断施展搜魂移魂,要替灵兴搬开天木师徒这两个拦在白胜身前的绊脚石。
毫无意外,昆仑派的混沌剑阵纵使精妙无方、扛得住少林罗汉阵,却扛不住方腊这种无孔不入的声波**,只听了方腊这一声夸赞,天木师徒的剑势骤然减缓下来。甚至减缓都不是最终,最终是四柄长剑脱手而落。
不是脱手掷剑伤敌,而是脱手落向了地面。
灵兴见状不禁大喜,当即把心一横,就做出了绝杀的手势,示意玄生、了尘以及了缘三僧痛下杀手,杀白胜之前先把这对不识相的师徒杀了再说。
就在此时,忽听殿外寺门方向杀声四起,却是山下的敌军杀进了寺中。
这情况在意料之中,敌军杀进寺内并不意味着战局不利,而是必然的结果。因为大雄宝殿之外的罗汉大阵是布置在寺内广场上的,诱敌入寺再聚而歼之,才是罗汉大阵的宗旨,而若是拒敌于寺门之外则反而不利于己方,因为冲出去迎敌就无法运转罗汉大阵了。
所以灵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惶,只不过这响起在寺门内外的喊杀声却有些不对劲,听起来,除了少林僧侣的配合呼应之声以外,来敌的喊打喊杀声以及怒骂声竟然都是汉语。
来的不是辽国骑兵么?怎么都会说汉语?什么你奶奶个熊、滚你妈的、直娘贼等等……这样的骂人话慧光住持怎么可能听不懂?
只不过他转念一想便即理顺了疑问,这样也恰恰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来敌必是白胜一党,还说什么金国人和辽国人有区别,来的压根儿就是汉人,是你白胜纠集而来的汉人。
这一刻他当然无暇叫过慧光来加以询问,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杀天木道人师徒,再杀白胜,至于外面来的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只要杀了敌首白胜,来敌便会不战自败。
少林四僧掌指胜于刀剑,齐刷刷往天木师徒身上招呼上去,眼见就是骨断筋折、肢体洞穿,忽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并不如何响亮,甚至可以说是有气无力,语声很是苍老,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谙武功的垂暮老僧在临死前向往西方的极乐世界。
但是灵兴四僧听了之后却都不禁浑身一颤,立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佛慈悲,俗话说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你们四人却是皈依佛门之后再举屠刀,不论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老衲都对你们非常失望。”
随着这句话淡淡响起,人们看见殿后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老和尚,一张脸上满是皱纹,不知雕刻了多少岁月,颌下稀稀疏疏的长须已然全白,身穿一件青色僧袍,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只比丐帮污衣派的弟子稍稍整洁少许,手里拎着一把扫帚。
这僧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进殿之后却没有立即走向中央的战场,而是开始扫地,一边扫还一边嘀咕着:“老衲多年没有扫这少林寺的庭院殿堂,不想竟然蒙蔽了如此之多的尘垢,唉……”
“师父。”
灵兴,了尘和了缘三僧同时施礼问候,方腊见状便已明白,这位拎着扫帚的老和尚便是大名鼎鼎的扫地神僧,当下不敢造次,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四十多年以前,扫地僧曾经大败拥有一对魔刀的霍山。作为霍山的徒弟,没有人比方腊更了解霍山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那几乎已经是天下独步了,然而就是霍山那样的境界也打不过当年的扫地僧。
此时四十多年过去,这老僧的武功不知又高了多少,所以尽管他新近练成了秘籍上的神功之后自觉已经不弱于当年的师父霍山,尽管他对这老僧阻止灵兴四僧杀人极为不满,却也不敢贸然出手,总得先看看究竟再说。
此时大殿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处于被方腊移魂**的状态,保持清醒的就只有方腊本人和少林寺一寺僧众,少林寺群僧自然知道这个扫地的老和尚就是当年在少林寺传经说法的扫地神僧,便纷纷顶礼膜拜,侧耳聆听。
而在战场中心区域,随着灵兴等人收回了内力,空中那些旋转着的沙圈也都纷纷落回地面。
扫地僧一边说一边扫地,只不过这一次的扫地却与十几年前那一次大不相同,上一次他扫地就是寻常的打扫卫生,而这一次,他每一扫帚扫出去,便有大批的尘土被扫帚吸引过去,附着在扫帚之上,待到扫帚收回,便即堆积在侧,只扫了六下,便把整座大殿上的沙尘尽数聚拢,堆成了一座小山,山顶的高度竟与释迦牟尼佛像的肩头相若。
这老和尚显功夫是给我看的么?方腊暗暗想道。
同时他也不得不服扫地僧的武功实在是高得吓人。
这大殿上先前炸碎了数块青砖,又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因此生成了些许碎石尘土,后来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风暴从殿外袭入,带来了更多的沙石泥土,因而自己可以将圣火令潜行在沙土之内而不露形迹,因而白胜可以祭出诸多沙圈,都不愁沙子不够用。
然而就是这么多的砂石尘土,扫地僧竟然只用了六扫帚就给扫干净了,这扫地的水平实在是高,天下间无人能及。
这还不算厉害,更令人佩服的是,扫地僧竟能将这些松散的沙石尘土堆成了一座挺拔的小山,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莫非是用内力将其凝结一起的么?
想到这里,方腊就暗暗挥出一道掌力去插那小山,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这道掌力竟然轻而易举地插了进去,没有遭到任何阻碍,这是什么鬼门道?
扫地僧似乎对方腊的暗中举动全然不知,把大殿上的泥沙尘土扫干净堆成山之后,便看向躬身受教的灵兴四僧,玄生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即便是当年的少林方丈玄慈也对他礼敬十分,玄生作为玄字辈年龄最小、排行靠后的僧侣,自然不能对他有所不敬。
他看着四僧说道:“眼下金人犯境,兵锋已至汴梁,大宋境内苍生涂炭,百姓疾苦,你们不去保家卫国也就罢了,却在这里密谋对付一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抗金英雄,这怎能不令老衲失望之极?”
灵兴等四人听得浑身冷汗淋漓,想要辩解却又不敢,而且他们知道,以扫地僧的为人,说出来的必定是铁打的事实,看来凤南渡和羿啸说的都是真的,便只有继续躬身受教。
扫地僧继续道:“昔日少林寺与老衲有缘,甚至可以说是于我有恩,所以老衲曾经承诺保护少林寺不受强敌摧毁,可是老衲万万也没想到,少林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老衲真的有些困惑了,也不知当年许下的诺言是对还是错,这少林寺究竟是该保还是不该保。”
说到这里,便把目光看向灵兴一人,“尤其是你,作为老衲的亲传弟子,老衲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在老衲百年之后将保卫少林寺的责任承担下去,可是你……”
“师父,弟子知错了。”灵兴匐然跪倒。
扫地僧叹息了一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那么为师倒要问一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此间的事宜?”
灵兴额头触地,道:“师父,只怕是弟子不杀白胜,便要被白胜所杀,因此弟子无法定夺,还请师父给予安排。”
扫地僧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们真的杀得了白胜么?”
这句话说出来,场间至少有五个人不服,即为方腊和灵兴四僧,白胜都被圣火令插入双肩了,要杀他还有什么难度?若不是天木道人师徒挡了这么一挡,此时白胜已是一个死人了。
想自然是这么想,但是灵兴四僧都不敢顶撞扫地僧,方腊也没打算跟这个老和尚掰扯这些,生怕一言不合便即引火烧身,他师父霍山和扫地僧可是有仇在先的。万一扫地僧想起这段仇怨,来向自己开刀,到时候便只有拼死一战了。
他不觉得自己与扫地僧干仗有什么胜算。
经过几次测试,他已经知道少林寺这帮和尚基本上都不怕移魂搜魂,而扫地僧作为他们的领袖,当然更不怕搜魂移魂了。
他这个判断可谓十分准确。事实就是如此,少林和尚是真的不怕魔功搜魂。即便是当年的小和尚虚竹,若不是被无崖子化去身上那可怜的一点少林内力,继而灌以七十年北冥真气,便也不至于在李秋水的搜魂传音之下心猿意马的。
不说少林和尚定力超群,只说自己若是跟扫地僧干起来,即使有万一的可能占了上风,灵兴这些和尚能坐视自己杀死扫地僧么?
所以他只能继续保持冷眼旁观,实在杀不了白胜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日后徐徐图之。
只听扫地僧说道:“你们都只能看见白居士外表的虚弱,却看不见他内在的强大,你们只看见这两枚圣火令刺入了他的身体,却感受不到圣火令已经被他融为己物,居然还想近身去杀他……”
这段话,方腊和灵兴等人都听不懂,明明圣火令已经重伤了白胜,怎么就变成白胜的物品了?
他们知道扫地僧还有下文,便继续洗耳恭听,果然扫地僧续道:“圣火令没有生命,被白居士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倒也没啥,可若是你们的拳掌攻入他的身体,你们的拳掌便会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老衲知道你们不信,没办法,你们的境界太低了。”
听了这话,方腊和灵兴等四僧不免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的手掌插入白胜的身体便会变成白胜的东西,会变成什么东西?变成他的手么?
正疑惑之间,忽听呵呵两声,竟是白胜在发笑,再看向白胜之时,却见白胜脸上的神情已经从恍惚转为清明,之前闭着的双眼旋即睁开,身体也从摇晃中恢复到挺拔的姿态,便都心头一凛,原来他真的没受伤!
却见白胜已在开口说道:“这位大和尚的见识果真不凡,放眼尘世之间,除了我之外,大概你是第一了。”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狂放之极,“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一”,意思就是说其实我才是第一,而你扫地僧只能是第二。
因此方腊和灵兴等人虽然震惊于白胜的无恙,却都免不了心生不忿,你这小子也忒狂了点,就算你的武功有些鬼门道,又如何能与扫地僧这样的遁世高人相比?何况你还自居第一,把扫地僧都排在第二,真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么?
于是他们就把目光看向了扫地僧,想听听扫地僧如何鞭挞白胜这句话,果然扫地僧说道:“施主这句话只有一半是正确的……”
白胜淡淡笑道:“怎么个一半正确?在下愿闻其详。”
扫地僧说道:“天下之间,你白施主武功第一,境界第一,战力第一,这些都是没错的,错的是白施主对老衲的评价,可若说老衲是第二,这就颇有谬误了。”
这句话说出来,方腊和灵兴等人便都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我没听错吧?!
合着扫地僧竟然认可白胜是第一,同时还不敢自居第二,那么这世间还有谁是比扫地僧武功更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