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韦枫直沉至水底,也没弄断绳索,那粗麻绳浸水后结实异常,饶是他力气很大,但在反绑状态下没有力矩,硬生生挣断几无可能,况胸口的锥心之痛让他难以发力,只能任由死亡之神召唤,暂以“龟息闭气功”维持着。
时间在流逝,刘韦枫胸口的血被河水不断舔噬、浸泡,恐怕不等出血量超过800ml,自己也会因无力闭气而溺亡,他像地狱里苟活的亡灵,用意念顽强支撑着,仿佛看见了家人面庞,那天高地厚的恩情,隐隐的期盼……
“不行!不能这么莫名的死掉!我要活着!”他在濒死状态下光想着挣扎,就像被尖刀剜穿腹部的蛇,只想着往前爬,却不知后退才有生机。此刻才灵光闪来,忍住剧痛用起“收筋缩骨法”……
那绳索捆绑的甚为稠密且很紧,可见凶手的残忍,他日必找到这狗日的,也让他尝尝此间滋味!他暗暗骂着,费了很长时间才挣脱双手,接着便是胳膊。但摸了半天没找到绳头,估计在大石后压着,他只有像蛇虫蜕皮一样的去脱掉绳索了。
他身躯虽勉强灵动,但绳索圈大小不规则,且脱的过程中跟着纵向移动,不像想象中容易。好在那大石没有他身子长,所以他想到从石头入手,将其周围的绳索滑脱出来即可!
那大石在水下比在地上轻很多,他用劲连同大石侧过身来,借助“收筋缩骨法”和解放出来的双手,身体蠕动着向上蜿蜒蛇行……一环……两环……随着腿脚的绳索从大石上脱掉后,如获新生,双脚猛地蹬石,和着绳索向水面冲去。
终于浮出水面,便不再龟息闭气,他自己也无法解释闭气这么长时间的闭气,血氧饱和度逐渐下降后机体是怎么维持过来的。
呼吸一口空气,像生活在羊水里的婴儿,呱呱坠地后“哇”的打开了呼吸系统一般,那么陌生又那么渴望。空气虽寒冷但很清爽,他只道能享受空气带给自己生的一切希望,却瞬间感到右胸疼痛难忍,呼吸困难,他明白是右侧胸膜被刺穿,形成了气胸,接着又混入了水和血,情况堪忧。
水下求生的**让他无所不用其极,此刻获得自由却瘫软无力,大概失血太多,他喝了几十口渭河之水,希望能扩充点血容量,用相对容易的仰泳姿势,右手护着伤口,仅左手下意识的拨拉着水,双脚软软的蹬着,勉强维持漂浮的状态,至于飘向哪里、怎么上岸都无从考虑。
不知过了多久,似漂到了岸边而搁浅,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往岸上蹭了一点,终因失血性休克而昏迷。
……
刘韦枫朦胧的睁开双眼,原来自己还没死,右胸仍然剧痛,有憋闷感,身子在发烧。待意识清醒点发现躺在一间幽暗的茅屋里,里面陈设简陋,却看着舒心。
他明白是被人救了,想坐起,却引来强烈的胸痛,痛到头脑发昏的程度,只能继续躺着。他在想,自己虽然活下来了,但伤势很重,应该是气胸合并血胸,自己能活过来,应该没有活动性出血了,可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如何治疗?
不一会进来一淳朴的汉子,看打扮像渔夫,五十岁左右。本欲查看刘韦枫的状况却和他四目相对,先惊后喜,道:“咦……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刘韦枫虚弱的说道。
“前几日我们出船,远远看见你躺在岸边,不知死活,靠近后发现你还有气,就把你带回来疗养了。郎中说你伤势很重,让抓了药,有外敷的也有熬了内服的,今天已经用药第五天了,感谢老天老爷!你终于醒了。”那渔夫讲故事般的娓娓道来,颇有成就感,一脸憨厚。
“谢谢大叔!恕我不能起来行礼。”
“哪里话?应该的!你安心养伤,我让翠姑再给你煎药去。”接着喊道:“翠姑!~”
听到外面不远处一声应答,接着走进一女子,叫了声:“爹。”
那女子约比自己大两岁,衣着葱白色交领棉袍,腰间系根红束带,衬托的身姿曼妙,面皮白里透红,妙目流盼,模样还算俊美。
“这位公子醒了,那药也煎得差不多了吧,倒出拿来。”她爹吩咐道。
翠姑才开始注意到刘韦枫处在醒着状态,发现到他一双大眼正盯着自己,秀脸一红,随即转脸道:“我去拿药。”说着跑开了。
须臾端着药再进屋,左右手不停互换,显然有点烫,到跟前又不好意思喂,便交给了她爹。
刘韦枫道:“有劳……姐姐啦!”
那翠姑还在害羞,忸怩得道:“这没啥的。”
那汉子接过碗,“呵呵”一笑,便开始用勺喂药,嘴里一边说道:“她是我女儿翠姑,我叫张有余,叫我老张就行,是这里的渔民,希望公子莫嫌弃,伤养好再说。对了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很远!……或者说……没有家了……”刘韦枫刚咽一口药,说不到半句,竟成了哽咽。“家”对他来说是个敏感字眼,尤其是现在虚弱的躺着卧榻上,更是触痛了心底那根弦。
张有余转脸看了看女儿,二人面面相觑,都感惊讶,猜测可能遭遇了家庭变故,他脸上微露歉意,转移话题道:“呃……公子,你想吃什么,让翠姑去做?”
“……随便吧,稀粥就好,……可能暂时不能吃鱼,恐……对伤口不利,……谢谢你们!”他喝了一口张有余喂来的药道,他知道既是渔家,三餐中定少不了鱼,他现在伤势仍然很重,已造成感染,鱼类等都视为发物,怕加重病情。
“公子不要再客气,安心养病,把这里当家就好了。”
“请大叔再莫叫公子,……不敢当的……我叫……刘韦枫。”
“哦,好,好,那我们都叫你小枫吧,哈哈哈”说话的工夫,翠姑已出去。
张有余生性较豁达,刘韦枫虽然行动说话不便,却也聊得很和谐,他心里莫名的感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遇到这么好的人是多大的福气,不然早已曝尸渭滨,恩人呐!想到这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起转来,暗怪自己原来这么感性。
他刚喝完最后一口药,又有人进屋来,见是一个年轻汉子。那汉子见刘韦枫已醒也是很惊喜:“哦?……你醒了!”
刘韦枫慢慢点点头,道:“你好!”
“他是我儿子张传宝,今年刚娶了媳妇,住在前院,平日和我一块打鱼的,那日正是我俩把你抬上船的,呵呵呵。”老张又高兴的介绍起儿子来。
刘韦枫又道:“谢谢!……大哥。”心道,好热闹的一家人。
“不要见外兄弟,等你好了,我们一块打鱼!哈哈哈……”敢情和他爹一样豪爽。
……
自此,刘韦枫便在这渔家开启疗伤模式。
这渔家对他照顾的很精心,家里现共四口人,每日轮番过来伺候着,也从不提药费之类。俩男人更是担当起助刘韦枫在床上如厕的重任,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闲聊中听张传宝说,他母亲几年前病逝,媳妇儿也很贤惠,妹妹翠姑已许配给东村的渔家小伙子,彼此早就认识,也是老实人家,是个好归宿……
当日被刺那一剑好在刘韦枫够强壮,因健硕的肌肉阻挡,剑尖仅刺穿胸膜而未伤到肺叶,只是受伤后胸腔透水,造成血胸、感染,加上出血较多而休克等,所以伤情较重。
卧床十日后,才能勉强起身,暗运内力用《九阴真经》之“疗伤诀”试着治疗,再辅以这渔家熬的汤药,很有效果。
能下床后,刘韦枫便出屋活动,原本他家是两进院子,院落宽敞,西南角有棵大枣树,几个角落都摆放着各种渔具。张传宝夫妻住后院,前院住房三间,父女俩分住两间,自己住的是平时的闲房。
此后,张传宝常带他去当地邻村姓曲的郎中处寻医问药、针灸等,渐渐跟那郎中熟稔,偶尔借阅两本医书,对中医又多了点理解。
又过得二十余日,在别人眼里他几近康复。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积水仍不少,胸闷根本无法缓解。他想,若等胸水靠自身吸收,不知到猴年马月,不如自己抽水,可没有先进医疗条件和注射器、塑料管等相关设备,连基本的消毒、麻醉、消炎药也没有,最主要的还得自己亲自抽,若中途因疼痛而昏迷,或者出血难止……所以有一定风险。
他仍决定一试,先找曲郎中探讨自己的治疗理念,对方却如听天书,但答应提供帮助:按他的要求准备了些止血消肿的草药:胜红蓟、藿香蓟、田七、三七等,用研钵研碎,用冷开水调成糊状,抹在用几种基质烤制的黑膏药上,又提供了一把小剜刀等。又让翠姑要了一枚粗针,用火烤后握弯穿上线,还准备一把剪刀。
“手术”场地定在曲郎中的诊疗室,里面烧着一个火盆取暖。曲郎中给他把过脉,脉象还不稳定,但他能想到的只是服药调理而已,此刻还是按刘韦枫的意思,拿银针候着,随时准备应对所谓的“意外”。除郎中外,渔家四口人也全到,所有人都很好奇,经一个多月的精细治疗,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还需要什么“手术”?闻所未闻。
刘韦枫又让准备了两盆开水和净布、一个空盆和一碗咸水,妥当后便将上身脱光。翠姑和她嫂子马上羞红了脸,但考虑多日来在一家过活,他已俨然成了自己的弟弟,慢慢不作他想。
刘韦枫指着胸口已愈合的伤口道:“我要再割开伤口放血水,待血水放尽,若我晕倒你们代我用针线缝合,若并没晕我自会缝。”听得在场之人满脸惊骇,割开放血?那还能活吗?……
他们的思绪尚在云山雾罩中,刘韦枫一声长呼气,以使肺叶缩小,咬紧牙,拿起事先用火烤过的小剜刀对着旧伤口“呲”的一声割烂,血水随即喷出。在场的人一声惊呼,两女子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又担心他安危不得不看,相互抓着手不知所措。
只见刘韦枫双手擎在空盆两侧,身子倒立起来,血水随即流入盆中。接着,他逐渐吸气,随着肺组织的充气增多,将胸膜里的血水慢慢外挤……看似简单的做法,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须医理、胆识、武功、闭气等各种技能兼备方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出了一身汗,尽管在这寒冬腊月。
周围的人很想帮忙,却无从下手,都急的跟着冒汗。
伤口排血水逐渐缓慢成滴,刘韦枫将腿放下,又换个体位“排水”,果然又出了一点……如此反复,直至再无血水滴出……
突然!他瘫软倒地,继而呼吸急促,吓得渔家人都连声喊着:“小枫!”“小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