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是来套她的话的,“我……”
君长情不容拒绝的目光盯着她,“说吧,怎么回事。”
相思咽了咽口水,“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别的意思。”
“怀疑?”君长情冷笑道,“没有丝毫根据,你拿什么怀疑?你是还不肯说实话吗?”
感觉到君长情身上传来的冷冽的气息,相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心里更加肯定,她原来猜测的,多半是真的了。
君长情,并不是东秦的人。
“说吧,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相思静静的说道,“你真的不是东秦的人是不是?”
“为何这么说?”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被揭穿了真实身份,所以气急败坏了吗?”
“说的好,你若是怀疑可以直接来问我,派人去调查,看来你对我说的话,也不完全是真的。”
他表情扭曲,双目中除了幽深的神色,还能看到隐藏在下面的怒意。
他握着相思的双臂,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信任我,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你明明心里最依赖最信任的那个人,是英祁慎。”
若不是他们是兄妹,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对英祁慎下狠手。这种被人夺走心爱之物的感觉,痛彻心扉。
“我没有,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说这件事。”相思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觉得被他握着的手臂要断了一般,“我只是那天听到了你和雪莹的对话,你让我怎么敢找你说。”
“……”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君长情松开握着她的手,他对她已经够好了,给了他想要的,甚至已经策划好了,为她母亲报仇的事情。
但是,她却依然在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他。
君长情冷静了一会,才冷声说道,“你好好想想,我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发火。”
“我知道,我怀疑你让你很难受,可是,你总得让我自己找到安全感。”
“你要的安全感,真费劲。”
已经证明了这么多,却始终不能完全信任,他突然觉得有些累。
正说着,颂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感觉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觉得头皮发麻,“公子,宫里派人来,皇上召您入宫。”
“什么事?”
“来的人没说,只是说皇上召见得很急。”
君长情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相思,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颂义还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后就听到他说,“雪莹去哪里了?”
“公子您忘了,那日在涿州,你就让她回北晋了啊。”
“若不是她故意,英相思能听到我们的对话?派人去告诉她,若是这件事情不给我个交代,她别想见到她父亲。”
颂义点点头,“是,我会转告她的。”
就在君长情离开了皇宫后不久,林飘飘的婢女丝竹突然过来,邀请她去林府做客。相思原本没有心情来应付,想要拒绝,丝竹却悄悄塞了个东西给她。
她才点点头,带着浮生和婢女一起离开了宁王府。
原来,慎哥早就看出来,她在王府多有不便了啊。就连找她,都知道要借用别人的名义。
皇宫中,皇上坐在御书房,一脸冷漠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君长情,“你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实行。”
君长情起身,眼神笃定的看着皇上,“微臣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是有了计划了。左右时限未到,皇上何必如此着急。”
“不是朕不信任你,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朕也只见识过一次。”
“皇上教育的是,微臣会尽快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上轻嗯了一声,吩咐人给君长情送上热茶,有了这个宫人打岔,僵硬的气氛才稍微好转一些。
刚刚的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人,都不敢抬头看两人。
“那日涿州城,你们赈灾有功,涿州城的百姓联名上书,夸奖你亲自以身试药。”
“百姓们谬赞了。”君长情谦虚道。
实际上他也真不是为了百姓,若不是相思染上了瘟疫,那些百姓如何,与他又有何关系。
皇上自然不知道君长情心里的想法,点点头,带着几分赞赏,“你倒是谦虚。”
“事实如此。”
出了皇宫,颂义察觉到君长情脸色不好,识相的没有打扰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就怕触了霉头。
君长情坐在马车上,路过热闹的集市,微风一动,将他旁边的车帘吹起来,他通过车窗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来,他掀开车帘,就看到不远处,英相思和林飘飘站在一家首饰店前,有说有笑的,笑容明媚,在她脸上竟然看不出半点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公子?”
颂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是英相思和林飘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奇怪的看着君长情。
见他表情凝重,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
和林飘飘一起进了一家酒楼,两人在二楼包厢坐下,她便吩咐身边的婢女下去点菜,相思便让浮生也跟着下去。等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后,林飘飘才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慎王爷说他不便与你见面,所以将他想告诉你的,都写到信里面了,你赶紧看看吧。”
相思点点头,将信展开来,上面写的是英祁慎这段时间在各国的查询结果。南韩和西齐在位的君主,一个皇后娘娘已故,另一个则还尚未封后,所以如果君长情真的是别国的,那可能就是北晋的。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只不过,最近秦晋三省不安分,听说皇上准备派君长情和宁王去夺这秦晋三省,若是此事失败,那就更进一步的确认了。
相思皱了皱眉,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连忙回过神,将信封收好。
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林飘飘身边的婢女就和浮生一起回来了,推开门,站到各自主子身后去了。
“你与陈公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我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娘亲最近天天给我物色夫君人选,我更不能出门了。”
林飘飘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其实偷偷跑出去玩过,但是每次都能好巧不巧的看到陈羽弦搂着哪家的花魁,笑得格外开心。后来,她就索性不想出门了。
“你这几天去涿州,吃了不少苦吧,我听说你还染上了瘟疫。”
“让你担忧了。”
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林飘飘就不再多问,看着相思神色间带着忧思,感觉到她很苦恼。
“相思,我想问你,你和君长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相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啊,我只是看着他对你好像不止是兄长的关心。”
“是吗?”她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察觉到相思的情绪变化,她端着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自顾自的说道,“是啊,那次生辰,我先离开之后,他神色匆匆的找过来,拉着我问你在哪,当时那个眼神,我觉得很眼熟。后来才想起来,那不是简单的关心。”
“其实很多事情都能看出来的,我听我爹说的,原本陈相是想让你去当儿媳的不然也不会替宁王说话,还让陈羽弦亲自带队去找你们,但是后来君长情警告了陈相,才让陈相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原本也看出了陈羽弦目的不纯,但是过去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见他有下一步动作,他还以为是陈羽弦放弃了,原来是君长情在背后处理了。
林飘飘的话还在继续,“还有很多呢,不是说在涿州的时候,他为了你亲自试药吗,我觉得他对你的关心远远不止表面兄妹这么简单,其实你们若是真的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就算你们是兄妹,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是宁王亲生的。”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相思犹豫道,他做过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而已。
“我听说过你小时候在别庄上生活很苦,所以对别人都无法轻易相信,但是至少我知道的,君长情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伤害过你。也许,你可以试着信任他。若是陈羽弦能稍微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说完后一阵沉默,相思心里放着事情,脑海中回忆了与君长情相遇后发生的许多事情,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起来。不怪她不信任他,每次他对她的好,之后总会让她发现,他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另外目的。
就这样干坐着过了许久,两人各自想着心里的事情,竟然也未觉得包厢里的气氛不对,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浮生轻声说道,“公主,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丝竹也扶着林飘飘起身,走到相思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其实我觉得,你若是和他有什么误会,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浮生对林飘飘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林小姐。”
“我也是看她心情不佳,并不是为了帮你。”
林飘飘看了眼浮生,又看了眼相思,抬脚带着丝竹离开了包厢。走到酒楼门口,她看到门口停留的马车上坐着一个人,她也只是诧异了一瞬,停下脚步,对着他福了福身。
“看来,最可怜的人,还是我。”
“小姐,您别难受了,陈公子总会明白的。”
主仆两越走越远,马车上的人盯着出口的方向,却依然没有看到人。
他便下了马车,走到酒楼中,刚走到大堂,就看到娉娉婷婷的少女款款走来。她眼底带着几分郁色,心事重重。
相思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君长情。
“你怎么来了?”
“怕你玩的太晚,忘了回去的路。”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监视你才特意过来,别把我想的这么闲。”
“……我没有这么想。”
“你看你说的这么犹豫。”
感觉到心里的想法被拆穿,相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心情看着他,固执道,“我没有。”
君长情失笑,“回家吧。”
上了马车,浮生和颂义坐在一起赶马车,马车内只有君长情和相思两人。
马车内很静,只能听到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相思,我来宁王府七八年了,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宁王府早就没了。”
相思抬头,他的话似乎是承认了他不是东秦的人,但是却又没有明说,她不明白他说这些的目的,便看着他,等他继续。
“你知道苏越霖失踪后必然会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君长情有些挫败,他一向喜欢将事情尽在掌握,但是唯一只要她,让他每次措手不及。
“你看,每件事情,你换个角度一想,是不是觉得事情其实很美好。”
相思低下头,她在思考,君长情说这些话的目的。再抬头时,她察觉到,他的神情极为认真,幽深的眸子似乎带着某种吸引力,相思看着他的目光,感觉他的话能够影响她心里每一根弦。
她心中微动,话已经说出来,“对不起。”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道歉。”君长情长叹一声,“我做了这么多,你却始终心有防备,或许是我做的不够好。”
“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么多年以来,君长情是她所遇到的人当中,除了当初在别庄的那户人家外,他算是对她最好的“外人”了。
相思在说给君长情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让我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很好。”君长情满意的点点头,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低下头,准确的找到她的唇,吻着她微凉的唇,肆无忌惮的和她交织在一起。
手覆在她双眼上,将她瞪大的双眼给覆盖住,全身心的投入进来,与他紧紧的痴缠在一起。突然,马车一个震动,君长情眼疾手快,松开她将她护在怀中,防止马车颠簸间撞到她的头。
马车内颠簸不已,随后不知道碾压到了什么,马车侧到一边,君长情护着相思的手臂狠狠的撞到了马车上,他皱了皱眉,马车终于停稳了。
颂义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公子,是宋旭钰。”
他将相思放到马车上坐好,她意乱情迷间,突然来了这一串变故,她眼底只剩迷茫。她这副样子格外迷人,他可舍不得让其他人看到。
出了马车,宋旭钰骑着一匹棕色的马,一脸漠然的在他面前,身后还带着一队穿着铠甲骑着马的人。
见他出来,宋旭钰旁边的人连忙翻身下马,到君长情面前单膝跪地,“见过小侯爷,路过街道,冲撞了小侯爷的马车,敬请见谅。”
君长情挑眉,看着一脸铁青的宋旭钰,“你们宋副将都未开口,你倒是机敏。”
半跪在地上的人一脸愧色,君长情修长的影子打下来,在他身上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他顿时冷汗涔涔。
一直未说话的宋旭钰终于开口,“听说你要出征了。”
跪在地上的人才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到宋旭钰身边去了。
君长情幽深的眸子微眯,“有劳宋副将关心。”
“小侯爷言重了,关心上司,是下属的本职所在。”嘴角微勾,宋旭钰扬鞭拍了拍马屁股,“失陪了。”
宋旭钰的队伍渐行渐远,颂义才到走到他身边来,“公子,他什么时候成您的下属了?”
他眸色深沉如夜,眸中带着冰冷的光芒。颂义咽了咽口水,见他动作,连忙掀开车帘,等到君长情上了马车,他重新和浮生一起坐到马车前,牵起马鞭,将马车往宁王府赶。
浮生轻声问道,“公子要出征?什么时候?”
颂义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已经定下来了,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了。”具体的时间,颂义也不知道。
浮生问颂义的问题,相思也同样在马车里面问君长情。
君长情身为当事人,情况自然是比颂义更了解,他轻轻揽着相思的腰,在她唇上浅啄一口,轻笑道,“怎么?怕我出事?”
相思脸色沉了沉,推开他,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等她杏目微瞪,粉嫩的脸上满是怒意时,君长情无不惋惜的说道,“你果然还是太小了,看着你这幅样子,我完全下不去手。”
“……”
到了宁王府,宁王不在前院,听下人说他此刻正在宋氏的琴院陪她。君长情闻言,脸色微变,眼底带着几分于心不忍。
这抹情绪被相思捕捉到,她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
“你蒙混过关的隐瞒了什么?”
君长情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诫道,“相思啊,大人的事情太复杂,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瞎掺和了。”
相思目光更冷,他果然有事隐瞒了,“要是被我自己查出来,你知道会怎么样的。”
“我怕你心疼,乖,别多问了。”
君长情宠溺的看着她的目光,不想她被这些事情烦恼。宋氏自己要做,为何要让相思为她烦恼。
她又问,“我父亲不会有事吧?”但脸色稍微缓和了许多。
他拧眉思考了一会儿,“你爹绝对会难受,会为当年对你娘做过的事情后悔,但是会不会有事,就看你怎么安慰他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难受,相思很乐意见到。她娘为他苦苦守了这么多年,他也该为了苏月偲难受难受。终于接受了君长情的答复,她听话的点点头,不再多问。
“耐心等几个月吧,等到宋氏的孩子出来,你娘亲的冤屈也差不多可以洗刷了。”
看着人声鼎沸的琴院,宋氏为了彰显尊贵,几乎将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了琴院去了。反而前面的主院只有零星的几个婢女在伺候,显得清冷了许多。
和君长情分开,她往画院去,路过小花园,突然听到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她停下脚步,示意浮生过去看看。浮生点点头,寻着声音过去,很快就回来了,对相思轻声说道,“是想容郡主。”
“你怎么了?”
她走过去,果然看见衣衫单薄的想容,都已经入秋了,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丝裙。此事她正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间,急急地啜泣。听到她的声音,想容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很快她的委屈被掩盖,戒备道,“我不要你关心我,我娘那么对你,你肯定恨透了我,来看我笑话的。”
相思与她一起蹲下来,轻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又怎么会笑话你。”
想容看着她,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实性。
由着她审视了一会,想容虽然收了眼泪,却紧抿着唇。
她虽然讨厌宋氏,但是对想容她从来没有过害她的想法,即便想容十分骄纵,她也只当她小孩子心性,甚至想过将她当成亲妹妹对待。
奈何宋氏对她的态度也影响到了想容,她不想和她说话也是应该的。
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想容的脑袋,柔声说道,“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回去了,天气渐渐凉了,你让下人给你多穿些衣服,不然会感染风寒的。”
听到她的话,想容的眼泪突然便又忍不住了,十分委屈,“我娘都好久没有关心过我了。”
“你娘怀了小弟弟很辛苦的,只是无暇照顾你而已,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想容扒开她的手,气愤的站起来,“你知道什么,她关不关心,我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我会看不出来吗?”
她瘪嘴,眼底的泪水蓄势待发,“她每天在厨房要这要那,要是稍稍不满意,就全部倒掉。她以前还会问我爱不爱吃,现在连看都不看我,我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衣衫也只有薄的,又冷又饿。现在就这样了,要是弟弟出生,她肯定就不会要我了。”
相思皱了皱眉,宋氏以往对想容如此宠溺,何时饿过她。
“好了,别哭了,和我一起去画院,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说着,她牵着想容的手,见她还拧着眉,安慰道,“傻丫头,别想这么多了,你也是你娘亲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
“不,她就是不要我了,我那天还听到她和姨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