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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采购的年礼送到了府上,林玉润带着人一一清点,按着各家亲戚的远近厚薄一一备齐,分装好了。
只是送给赵家二老并二弟赵庭的却有些犯难,林玉润瞧来瞧去总觉有些薄了,左想右想思量着添些什么,问朱砂道,
“朱砂你可知夫人平素里爱些什么?”
朱砂道,
“奴婢在府里的倒知道老爷外头回来常喜欢送夫人各处不同样儿的珠宝,大奶奶不如去那城里看看西域的珠宝?”
林玉润笑道,
“我瞧着这西域的珠宝未必就比我们中原的好,不过式样别致又制作的华丽,我原也想送些回去,又怕母亲素来稳重,不爱那太过取巧的!即是她喜欢这类倒是可以去城里转转!”
罢便让人套了马车去城里,那头又让人去禀给赵旭。前头书房里,赵旭正在见外人,王管事身边跟着一个人,年纪约有五十上下,一脸的病容,见了赵旭拱手道,
“赵大官人,有礼!”
赵旭见了他哈哈一笑回礼道,
“冯老爷,你们一别就是三年,最近冯掌柜定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那冯政堂苦笑一声,
“那里来的生意兴隆,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赵旭请他坐下,王管事的陪坐一旁,厮过来上茶,三人齐齐端茶,喝了一口放在一边,赵旭问道,
“冯老爷何出此言,你那鎏金阁是这豫州界中珠宝行当的翘楚,不日进斗金但定也是财源滚滚的,那里就能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冯老爷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欲言又止,赵旭看了一眼同来的王管事,王管事忙道,
“大爷,冯掌柜那厢确实遇上了些难处,便寻了我陪着来见大爷!”
“哦?冯掌柜竟这般为难?可是银钱周转不灵?冯掌柜仍是多年故交,我早年到这豫州之时,你我便有交道了,有何为难之处,尽管直就是!”
赵旭甚是奇怪,他自十来岁走南闯北,后来到这豫州,与这位豫州富商倒是有些来往,冯政堂这人生性谨慎,为人老道,做那珠宝玉石生意稳扎稳打三十几年,在这豫州地界的珠宝行当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怎得不过几年不见,便落得要开口求人的地步?
那冯政堂苦笑一声,
“我这番却是要求赵大官人将我那鎏金阁盘下来的!”
赵旭听了十分惊异,
“冯老爷那里话来,怎得能到盘生意的地步,你缺多少周转,尽管开口,我这厢想法子给凑齐了就是!不能盘了生意啊!”
冯政堂长叹一声,
“便是不盘我那鎏金阁,我这家当如今也不知该交到何人手中了!”
你当怎么回事儿了?
这冯政堂在豫州做生意,三十几年来顺风顺水,家底子也是攒了不少,家中一妻四妾倒也和睦,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又有孙儿两个,外孙儿若干,倒真是儿孙满堂,生活富足!
只是最近几年世道渐乱,各处盗匪横行,他们这类做珠宝玉石行当的最忌这种时局,那冯政堂也是谨慎,便心收缩了银根,又因遭了几次盗抢,他便盘了一些偏远的铺子,只留了几家进项大的铺子心经营。
就在这三年前,有人寻上了门来,却是一个西域的商人,先是搬出许多西域珠宝兜售与冯政堂,冯政堂于这珠宝一行是经年的老人,不用上手便是用眼一看,便知这厮是拿了些次货过来哄骗于人!
这样的人,他一年之中总要遇上几回,也不以为意,只随口几句打发了事!
后来那西域商人在这豫州城里盘了铺子,也做起珠宝生意来,冯政堂初时不以为意,这类铺子年年都有新开,真正做起来的却少见!
紧接着自家铺子却出了事,先是客人上门退货只道给了次等,初以为是掌柜的走了眼,为了商誉便也认了赔银子,却不料竟是起了头就收不了尾,一回回的人找上门来,冯政堂便觉出不对劲儿来!
拿了东西仔细看却不是他们家的东西,乃是别人仿制的,这样子肯定是不赔的!那些人却纠集了人手在门口闹事,冯政堂多年经商立时便知是自家被人盯上了!当下也不甘示弱,立时报了衙门,送了些银钱上去,将那些人全数弄到衙门大牢之中办了一个寻衅滋事!
这厢外头事儿摆平了,家里却出了事儿,先是大儿子吃酒摔死于马下,又是二儿子在外头与人打架失了手,摊上了官司,待到冯政堂费尽心力一一将事儿了了,这才发现自家三儿子又被人诱到赌坊之中,欠下巨债不竟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冯政堂心下里很是愤怒,这一连番出手必是有心人所为,商场上竞争各凭本事,却少有这般祸及家人的,使了银子寻官府出面,也不过是封了两天赌坊而已,自家儿子的腿却是白断了!
冯政堂思来想去将自己得罪的仇家一一想了个遍,也不知是谁,舍了大把的银子请了江湖人士暗暗查访,却查到了那西域人头上,冯政堂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这些外疆人为了霸这豫州的地面,暗中做的手脚!
真正是树大招风!冯政堂也发了狠,请了人手去对付那西域的商人,果然寻了个机会将他给弄死了!
只是这般却似捅了马蜂窝一般,又惹了一伙西域人出来,两厢一斗各有损伤,日前却有那边经年的供货一方写了信过来,言明价格要提了三成才肯交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来也是那帮子西域人的手脚!
没想还有后招,昨日竟绑了冯政堂两个孙孙,言明不交三百万两的白银出来,人便不会放回来了!
冯政堂苦笑道,
“我那家产也有百万之数,只是全在各处田地、庄园之上,那里就能弄出这么多来,昨日倒是有人上门来要盘那鎏金阁,出价一百万两银子,我明知是他们设得局那里能往里跳!听闻赵大官人在此处落了脚,便特地寻了王管事,过来求赵大官人施以援手!”
赵旭听得火从心头起,浑身止不住的煞气外泄,一拍桌子,
“这些胡贼当我们中原无人了不成!老实做生意也便罢了,这般步步逼迫,这豫州本地的各路豪强竟是没有出手管一管?”
冯政堂道,
“那些人倒是要管,只是一张口比那西域人都要的狠,左右我也不能不管儿孙,身家事我却不愿便宜那帮子人,我早年便知大官人重义气,又性子豪爽,定不会做那趁人之危的事儿,因而特来求了大官人!”
这冯政堂也是左右思量过的,这些西域人与上头朝堂也有勾结,这豫州各处大的势力知道的便不愿插手,自家上头勾着那位前不久被御使参了一本,被人捅到了御前,皇帝佬儿雷霆震怒,这个时候都自身难保,那里还能管他?那些个西域人只怕也是自上头得了消息,才敢如此猖狂!
这豫州道上也有能插手的,却是狮子大张口,有那要的少的,冯政堂却怕对方拿钱不办事儿!眼看着时限快到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间,却遇上了王管事,商场上多年的朋友自是知道,赵家如今把老大分了出来,这赵旭早年他也是见过的,生性豪爽,手段能力也是一流,靠着赵家的背景,他也算得上过江的强龙,宁将生意盘给他,也比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强!
赵旭那里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这冯政堂是自觉被人掐住了要害,如今是求了这家便要剐了一身肉,求了那家便要舍去两条腿,左右都是挨刀子还不知能不能保命,倒不如选他这新来乍到的,根基尚浅又能碰那些西域人,一能办成事儿,二也不怕他将冯家全吞了,三嘛,将生意盘给了他,以后有事儿自是他赵旭兜着再与冯家无关。冯老爷这是自知难保,便丢车保帅,虽算是有决断之人!
论起来他也不是没有那胆气,不过这事儿却得好好想想,便是要接也不能这般轻易应了!
赵旭坐在那处想了想,微微一笑道,
“冯老先生,看得起我赵某人,也是我赵旭的荣幸,只是这生意总归是一大家子的根本,你经营了几十年这般舍了也是可惜,那三百万两现银我倒是能凑四成出来,冯老先生想法子把剩下的凑了,先把人赎回来再!”
那冯政堂听了很是失望,便道,
“若是只是三百万两银子的事儿,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拿出来,只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不愿让这群异族人得逞了!”
……
这厢正着话,赵正从外头进来,在赵旭耳边低低几声,赵旭点了点头道,
“你去禀了大奶奶,我这厢正陪着客人,不能出去,你亲自带了人跟着,不能有闪失!”
赵正领命去了,到了后头禀于林玉润,林玉润笑道,
“即是他不能去,我便自家去了就是!早去便早回,现下就走!”
当下换了衣裳带着朱砂与珍珠,留了艾叶在家里看着,车马一路疾行到了那豫州城中,正阳街上便有几家做玉石珠宝的,最大是那鎏金阁,林玉润带着丫头们进去,赵正带了人守在外头。
她们进到里头见伙计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见了人来也只是招呼一声,任你自看。
掌柜的在里头见这一身穿着打扮知是贵客,当下呵斥了伙计们几声,亲自出来迎到了里头坐下,命人捧了盒子进来看,林玉润瞧了几样只看中一套祖母绿的头面,倒是打制的与众不同,风格极似那西域来的,她冲着朱砂道,
“我瞧着这材质中等,但样式倒是不错,也不知夫人屋里有没有这一类的?”
朱砂笑道,
“夫人那里虽有西域来的,但只怕是早年的式样,这一套却是这年前新出的,定是没有的!”
林玉润点了点头,又问了价钱报的八百两银子,自觉也不算太贵,只是还想再看看其他铺子里的,便起身出来悄悄儿对朱砂道,
“我们且去瞧瞧别的铺子,许是有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