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忠延的妻子连失三子痛不欲生,几次欲寻死,程锦便借着安慰看顾之际,趁虚而入让马忠延的妻子,将他误当了良人托了终身。
两人做了夫妻养着马家的闺女,待到闺女长大便收了大笔的彩礼将人嫁了过去,那家人对媳妇本就苛刻,难产也不请大夫,只让接生婆想法子硬拽,结果孩子是出来了,大的那个身下的血如泉涌,却是糊了几层草灰都止不住,不过一个时辰便去了!
马忠延妻子得知这事儿是一场大病,再好时人已是有些疯癫了,只将程锦认做了马忠延,每日里拉着他便回忆起两人少年成亲时的光景。
那程锦心狠手辣却是对马忠延的妻子还有几分真情意,见这女人在外头都说夫家姓马,叫马忠延。
又有这些年来两人虽是成了夫妻,却是一直无所出,也不知是否因程锦坏事做绝的缘故,他竟是渐渐没了男人的雄风,他自觉多年漂泊一事无成,连给程家留后也办不到,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弃了自家姓名便充做了马忠延。
后头临州萧条,他便带了那女人到外头城镇上照旧摆茶摊为生,后头三五年日子过的倒也平静,只是程锦的妻子那病是越发的重了,有一回发病实在厉害,他也无钱,便请了一个游方的郎中来瞧,一剂偏方下去,人是好了不少,但药性太大将嗓子给弄哑了!
程锦也没有嫌弃她,带着她一心过日子,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着了,没想到苍天有眼倒让他瞧见了仇人一家子。
赵旭得了天下程锦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仇家已是贵为皇帝高高在上,他一介草民要报仇那是想也不要想,任是他瞧着皇帝狩猎的马队打眼前经过,仇人那横眉戾目的样儿在眼前招摇,恨得他夜里咬着棉被咒骂哭嚎,也没是半点法子没有!
许是老天爷可怜他多年困苦又断子绝孙,便将那机会送到了眼前。
保官与豫哥儿两兄弟来这茶棚里吃茶,问到他家乡,程锦却是猛然想起,马忠延还是眼前这位大殿下的亲娘舅!
真是天助我也!
他冒充那马忠延多年,早已驾轻就熟,马家的事儿他自小便知,随口说来便让那大殿下深信不疑!
待到后头他一日日的来,银子给的再多他也装作不知,再三推辞之后才尽数收下!
哼!
银子如今于我有何用?
我要的不是银子,是你们一家大小的不得安宁,最好是兄弟之间骨肉相残才好!
因而他每一回都在那茶里下了药,却是一点点不多只让人觉着自家的茶好吃,最后吃出瘾来便又送了他一大包,连续吃上一月便能令人神智狂乱,再不得清明!
保官请他来临州城,他自是要来,程锦还等着瞧堂堂的大殿下发疯砍人,若是能一刀子劈死他那皇帝老子,自家便是死也无憾了!
那程锦被暗卫将肚子里的货全掏了出来,呈给了豫哥儿和保官看。
保官看的是身上冷汗直冒,双眼发直,
“没……没想……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歹毒之人!”
豫哥儿却是叹道,
“这世上最险恶的便是这人心,真刀真枪的我们不怕,最怕的便是阴谋诡计了!”
程锦不过一介小民,因缘际会得了这么一个机会,若不是自家疑心重便要让他得逞了!
想到这处豫哥儿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那茶你全数吃了么?”
保官苦笑道,
“我却是昨儿晚上只喝过一回!”
原来……原来自家昨儿晚上的异常竟是因那茶叶!
其实那程锦也是十分小心的,他的茶叶之中只是混入了三之有一的草药,只是偏遇上昨晚保官要吃浓茶,又连着喝了三壶,药性累计起来自然便凶猛了!
豫哥儿拍着胸口侥幸道,
“幸好!幸好!也是大哥有天保佑没有日日喝那茶,要不然便真着了他的道儿了!”
保官摇头苦笑,
“你是不知我昨儿晚上做的了什么!”
低头思虑良久道,
“我想去见见他!”
那程锦如今被暗卫的人已是弄的浑身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四肢用铁链挂在木桩之上,手掌与腿掌钉上了指头粗的铁钉,任血长流。
他若不是凭着胸口那一腔恨意,只怕早哭着求着要求死了!
这么些年来,程锦颠沛流离生活艰难,便是凭着对赵旭的一腔恨意咬牙撑着,自是不会轻易就这般寻死的,他还等着瞧保官发疯呢!
保官进了那石室盯着程锦良久,程锦一只眼已是充了血瞧不清人,只瞪了另一眼瞧着保官,见他一脸不忍不由的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嚯嚯嚯……”
“蠢货!赵旭生的儿子竟是这般好骗,不过报个人名儿,地名,说一段旧事便让你信以为真,怕是心里叫我舅舅多少回了吧!嚯嚯嚯!”
保官负手立在那处面无表情的瞧着他,待他笑过才道,
“你那茶叶我只吃过一回!”
程锦立时瞪大了眼,
“你……你为何没有吃?”
保官轻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蠢,我心软糊涂,感情用事,轻易信了你是我亲舅舅,亲舅舅给的东西我舍不得吃,任是在你那茶棚里吃上了瘾,不吃便想的慌,我也不愿意就这么把舅舅给我的心意给吃没了!”
程锦瞪着他,他万万没有想到事儿竟是这样子的,这厢身子乱抖着,
“你……你……”
保官又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地牢上头一角那小小四方洞口,光亮自那处照进来打在他白皙俊俏的五官上头,眉眼之间的柔和似极了马氏,程锦恍惚之间想起了儿时桂花巷子里的旧事!
那马氏便是这样的,又胆小又爱哭,却偏爱整日跟着他们跑,一帮子大男孩子那里耐烦带她,只有弟弟程铮愿意轻言细语的对她说话,两人手牵着手,自小时一直到了大!
“若是没有你们赵家该多好!若是没有赵旭那纨绔该多好!”
马氏说不得已是嫁给了自家弟弟生儿育女,父母有儿孙绕膝必能长命百岁,他也不会飘泊异乡,四处为家却又四处不是家了!
保官摇了摇头道,
“你错了!没有赵旭,还李旭,王旭!你那弟弟自京城之中一去不回之后,他与马氏的姻缘便断了!即是断了又何必再续?这样的事儿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忍受,我现才知晓我爹爹为何不愿提起旧事,他不是觉着丢脸,而是因着想起你们这类人来让人恶心!”
将自家命运的悲惨归结到了旁人的身上,只要是与他们不利旁人做什么都是错,便被他们拿刀子捅了,还怪你骨头太硬折了刀刃!
程锦偏执多年那里听得进去,只是拿一只独眼瞪着保官,挣扎扭动着,面容狰狞的瞧着保官,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杀人不偿命,还能坐天下当皇帝!我们无辜之人却要日夜受苦,无家可归!”
保官见他已是入了魔一般,知他再听不进去,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我来这处也不是与你理论的,念在你我相识一场,自是要亲手送你走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讲么?”
程锦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老子杀了我兄弟,你杀我!好好好!我们程家人俱都丧于你们赵家人之手!好!”
保官再不想听他说话,这厢腰间的短刃却是抽了出来,
“噗嗤!”
一刀便捅入了程锦的心窝中,程锦有些不敢相信一般低头瞧了瞧插在胸口的尖刀,抬头瞧向保官,
“嚯嚯……你……你果然……果然还是赵旭的种……”
马氏软弱可欺便是一个蚂蚁都不敢捏死,只有赵旭那杀人的狂魔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保官苦笑一声道,
“我便是恨不能更似他一些,便没有今日之事了!”
若是爹爹定不会似他这般感情用事,真假不分的!
程锦这厢心脉已断,不过几息的弥留之际,当下强提了一口气低低道,
“我……我……跟……你说……我那……那婆娘是我同伙,你……你也一并将她……杀……杀了吧!”
保官闻言摇了摇头道,
“你想让她给你陪葬,我却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你……”
程锦梗着脖子最后瞪了保官一眼,便断了气!
……
保官自那地牢之中出来,吩咐暗卫道,
“寻个地儿将他葬了吧!”
豫哥儿正等在外头闻言撇嘴道,
“葬什么葬!寻个乱葬岗往里头一扔,给那些个野狼吃了,也算是他最后做了好事儿了!”
保官沉呤一不语,良久对豫哥儿道,
“程锦说他那妻子是同谋,让我也一并杀了!”
豫哥儿一听也猜出他的用意来,却是冷笑道,
“杀啊!那婆娘死了两个男人,又死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又是个哑巴,活在这世上总是受罪,倒不如送她下去,待到了地下也好同你亲舅一起教训那程锦!”
保官摇头道,
“她也是可怜人!总归我还要叫她一声舅母的!”
之后保官倒真将她养了起来,不过三年那女人便病死在了这宅子里。
保官与豫哥儿将这间事了了,回到宫中豫哥儿只是回了林玉润一句,那舅舅是个假冒的,便再无下文,林玉润也没有追问!
其余人等对此事是一概不知,保官这厢回去却是将自家一宿一宿的关在了书房之中,待到第五日夜里,趁着赵旭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际求见了赵旭。
赵旭听了小太监来报有些惊诧,
“保官这时辰来寻朕作甚?宣!”
外头小太监领了保官进来,保官进来便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
“爹!”
赵旭不知实情,还在那处笑道,
“你这是闯了什么祸?”
继而又想,自家这大儿子老实的过分那里是闯祸的人,必是他那几个弟弟闯了祸,让他来顶锅的吧!
当下笑道,
“你自家闯了祸我便饶你,你兄弟们闯了祸你可不能背!”
保官摇头道,
“爹爹!是孩儿自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