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白夜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众人本以为与辟妖麝香失之交臂,未曾想妖王带走的并不是麝香而是黄鹿的卵蛋。
突如其来的巨大逆转令众人惊诧万分,想要开怀大笑却又担心笑的太早,因为鹿在中原并不常见,除了长居北方的吴白夜,其他人并不知道麝香取自黄鹿的什么部位,万一吴白夜看错了怎么办?
不止众人这么想,吴中元也是这般心思,“你确定麝香仍在?”
“确定。”吴白夜年逾古稀,不苟言笑,言罢拔出短刀,自黄鹿腹下豁开一处三寸左右的口子,挤出其中肉囊,以短刀割下,豁开闻嗅,“是了,确是麝香无疑,气味比寻常麝香更加浓烈。”
听得吴白夜言语,吴中元放下心来,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粗气。
至此,众人方才笑出声来,妖王心思不可谓不缜密,策划不可谓不周详,但最后还是未能拿走辟妖麝香,她利用了吴罴二人的浑噩糊涂,最终也因为二人的浑噩糊涂而功亏一篑。
众人欢喜大笑,吴熊和吴罴兄弟尴尬茫然,面面相觑。
吴白夜将那辟妖麝香双手呈送,但吴中元转头看向吴荻,“妥善收藏,干燥之后分发各大垣城。”
吴荻点头应是,接过麝香,以帕巾包了,小心纳于腰囊。
见那黄鹿仍未断气,吴中元便施出天地回生为其愈合伤口,实则晋身太灵之后哪怕不会天地回生这种法术,也可以利用自身灵气自愈愈人,只是疗伤的效果没有天地回生这般神异。
世人的认知存在着大量误区,而误区的存在主要源自无知和浅薄,无知和浅薄是个贬义词,但是并没有很重的恶意,也不带有攻击性,只是客观陈述某个人没有学识,看待问题片面而肤浅,看不透问题的本质。
在很多人的印象当中,取了麝香,鹿就会死,实则不然,哪怕不加救治,单纯的割取麝香也不会导致雄鹿的死亡,但是雄鹿之前遭到了吴熊铁棍的重击,又被割去了卵蛋,这两处都是致命伤。
天地回生可以接续断裂的头骨,也可以愈合腹部和胯下的伤口,但是天地回生并不能帮助雄鹿长回失去的东西。不过雄鹿惊魂未定,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待得恢复了行动能力,立刻翻身站起,向东跑去。
吴中元皱眉看着黄鹿跑远,在旁人看来今日之事皆大欢喜,众人都在为吴熊吴罴兄弟割错了地方而庆幸,但他却为这头雄鹿的悲惨遭遇大感遗憾,阉割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被阉割的动物会生不如死,在他看来不管是家养的宠物还是野生动物,都不应该进行阉割,阉割是比遗弃更残忍的行为,如果宠物正常的生理需求给主人带来了麻烦和困扰,那只能说明主人在收养它们的时候缺乏足够的前瞻,没想过有朝一日它们会动情躁动,错的不是宠物,而是主人。
这时候如果选择遗弃,本质就是逃避责任,会遗弃宠物的人,对有病和年老的家人也不会太好,会将他们视为累赘而想要尽快摆脱。
如果选择阉割绝育,也并不是对宠物负责,而是为自己减少麻烦,其本质是主人自己犯下的过错,却让宠物承担了后果。
不惑有时候只能自己不惑,哪怕看透了也不能说,除非想要招致世人的厌恶和围攻。
古人云,三思而后行,这句话可谓是至理名言,但是真正能领会理解这句话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都不会去前瞻后果,结果出现了后果,自己却无法负责。
真正有责任感的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会进行充分前瞻,如果最坏的结果自己能够承受,那就可以去做。如果不能承受,就不会去做,一个成年人绝不会寄希望于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因为只要有发生的可能,就一定会发生,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在吴中元目送黄鹿离去的同时,吴荻驱乘雕王北上,前去迎接王欣然。而黎泰则在与吴熊和吴罴兄弟说话,二人此前曾经污蔑诋毁过他,实则黎泰心中是有气的,但自重身份,也不便冷落二人。
面对黎泰的宽慰,兄弟二人好生惭愧,尴尬应着,万分惭愧。
“大事已定,诸位辛苦了,”吴中元沉声说道,“即刻动身,各自返程。”
听得吴中元言语,众人尽皆点头,齐声应是。
“圣上,妖王之前藏匿于沙堡,他们脱不得干系。”姜振是个好战派,始终想要严惩沙堡众人。
吴中元摇头说道,“他们没这个胆子,他们很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也很清楚与妖王勾结会有什么后果。”
见吴中元不想为难沙堡,姜振也没有再坚持,再度冲吴中元道别之后化身巨鹰,振翅南下。
黎泰和吴白夜等人紧随其后,各自回返。
待他们离开,吴熊和吴罴尴尬的凑了过来,“圣上,我们有眼无珠,不辨真假,险些着了那个妖怪的道儿。”
“没事儿的,你们只当她是我,所以才会被她蛊惑,你们没有里通外敌,也没有吃里扒外,以后眼睛放亮些,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吴中元沉声说道。
吴中元不曾严厉斥责,二人反倒感觉惶恐,支支吾吾,滞留不去。
“圣上,那妖人之前与我们说……”
“她跟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早些回去,米粮即将成熟,一定要严加保护。”吴中元说道,见二人还不离去,便不耐摆手,皱眉撵人。
二人不敢违逆,再度告罪之后,惭愧忐忑的去了。
兄弟二人刚刚驱乘金雕飞起,吴荻就载了王欣然自北面飞了回来。
“敢问圣上,那两个混人你如何发落了?”吴荻问道。
吴中元叹了口气,“发落什么呀,骂几句也就是了。你也说了,他们就是两个混人,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若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反而不合情理了。”
“也亏得他们浑噩,”吴荻说道,“若是先前不曾割错,辟妖麝香此时已经落入妖王之手了。”
“承其利,必受其弊。”吴中元随口说道,“如果二人不浑噩,妖王也不可能蛊惑的了他们,既然利用了他们,就不能怪他们浑噩坏事,这样的结果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没得到辟妖麝香妖王一点儿也不冤。”
吴荻点头过后再度问道,“圣上这便打发他们去了,亦不探问妖王之前都与他们说过什么?”
吴中元摇头说道,“没那必要,他们心智不够,不辨真假,也不注重细节,他们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圣上明睿。”吴荻说道。
吴中元笑了笑,迈步向南。
“圣上往哪里去?”吴荻问道。
“去沙堡,”吴中元随口说道,“我要见见沙堡的堡主阳力。”
吴荻和王欣然左右跟上,吴荻又问,“圣上既然并不怀疑他们与妖族暗中往来,为何还要见那阳力。”
“我见他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吴中元言罢,意简言赅的将之前吴大烈和黑寡妇所说之事告知了王欣然和吴荻,吴大烈和黑寡妇所提供的线索是阳力传到中原的,关系到金龙甲,由不得他不小心,哪怕知道那处掩埋在沙漠之下密室的位置,他仍然想知道阳力等人当日是如何发现那里的,还有就是那块石碑上详细记载了什么。
沙堡是一座小型城池,比中原地区的邑城还要小,介乎于邑城和围城之间,也就几百人,此时沙堡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守卫虽然不认识吴中元,却知道他是中原皇帝,见三人来到,别别扭扭的与他见礼,战战兢兢的询问来意。
之所以别别扭扭行礼乃是因为他们尚未归顺中原,吴中元虽然是中原的黄帝,却不是他们的黄帝。
听得守卫询问,吴中元出言说道,“请阳堡主出城相见。”
“黄帝大人多多见谅,我家堡主南下走马尚未归来。”守卫说道。
听得守卫言语,吴中元缓缓点头,当日吴大烈和黑寡妇告知他金龙甲线索的时候曾经说过,关于金龙甲的线索是当天早些时候自阳力口中得知的,距今不过两日,阳力没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本想就此离开,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城中主事之人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吴中元言罢,守卫下得城墙,开门相见,自报姓名,此人名为阳悌,是阳力的侄子,阳力没儿子,阳悌就是沙堡的接班人。
面对吴中元,阳悌甚是紧张,有些手足无措,哪怕吴中元面色如常,他也能感受到吴中元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威压。
吴中元出言问道,“听说前段时间你们俘获了一匹汗血野马?”
“回黄帝大人问,那匹宝马甚有灵性,我们追了数日,最后还是让它逃脱了。”阳悌语带颤音。
“你当日参与过追捕汗血野马?”吴中元又问。
“是。”阳悌点头。
见阳悌点头,吴中元直涉正题,询问众人追捕汗血野马的详细经过,此时提供线索的阳力还没有回来,正是验证消息真假的最佳时机。
阳悌所说与吴大烈转述的完全吻合,包括时间和地点,也包括一些细节,他们确是上个月下旬进入沙漠的,迷路三天之后偶然发现了那处地宫,碑文上的内容也与阳力所说吻合。
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吴中元有进城转了一圈儿,静心凝神,感知气息,城中并无妖王的气息。
未时初刻,三人同乘南下。
待得雕王升空,王欣然说道,“知情人不少,夜长梦多,这地方离那处地宫并不远,要不要顺道儿过去看看?”
吴中元摇头说道,“没有向导咱们找不到那地方,况且我还需要进行最后的确认。”
“什么意思?”王欣然问道。
“再等几天,等月圆之夜看看北斗和南斗星芒指的是什么位置,如果映对的正是那处地宫,那就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