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都没了,砸点东西怎么了,我从小到大,不知砸了多少好东西,又能怎么样呢!你说那丫头挑拨离间,我认为她挑拨的很有道理,我原就不信我儿是病死的,不就是小儿发热,那么多太医还能救不回来吗,你们少来装好心瞒着我,当我谢景琪是傻子吗!”
“好,你不是傻子,那你去查,查到了替咱们儿子报仇。”顾恒一甩袖子离了屋子,眼不见心不烦的一个人去了书房。
自打谢景琪有孕,顾恒基本上就是一人在书房过夜,他只要一对上谢景琪,心情就莫名的烦躁,所以总是不由自主的躲着她。顾恒掐着脑门,心烦意乱的合上眼,这一天一夜未合眼,脑袋里好像搅成了一锅粥,眼前一会是大哥儿死的模样,一会是谢景琪发疯,纠结到最后,却只剩了一张总是盛着笑意的脸。
“二爷。”一个突兀的女声忽然出现在耳边,顾恒蓦地睁开眼,见是月雯,这才复又闭上。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月雯是他将成年那会,曾氏给他的几个通房丫头之一,当时因着她读过几年书,就索性安排到了书房来做些杂事,若非如此,当初谢景琪嫁进来的时候,早就被打发了。月雯长的清秀文静,倒是不怎么出挑,但是颇知道分寸,也是顾恒能一直留着她的原因。
月雯深知如此,所以并不多言,只道了声是,便又下去了。只是她复又去厨房熬了碗米粥,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等再次来到书房的时候,顾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月雯轻手轻脚的把饭盒放在桌案上,看着顾恒的睡颜,犹豫了半晌,到底是去拿了件衣服过来,轻轻的给他披在了身上,谁知她刚预备走开,手腕却蓦地被顾恒抓住,只听顾恒嘴里喃喃道:“景翕,阿翕,你别走……”
顾恒声音十分含糊,有些分不清是景琪还是景翕,但月雯却十分肯定,他喊的定不是二少奶奶,因为少爷心里并没有她,她看的出来。
“少爷,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月雯轻声细语,好半晌,顾恒才松开手,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我居然睡着了,不是说不用进来伺候了么。”
顾恒揉揉眉头,月雯依旧不疾不徐,“我听少爷身边的人说,您已经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不管怎么着,别把身子饿坏了,我就煮了点米粥,做了几样小菜,好歹先暖暖胃。”
大约是谁都无法拒绝这样轻声细语的女孩子吧,没有攻击性,又善解人意,就连米粥小菜都被她说的好像带了温度,慰贴人心。顾恒也的确有些饿,索性就端起粥吃了起来。
“二少奶奶那里可闹出什么来了?”
“听闻二少奶奶先是去了府里的药房,闹着要把那日的方子取来,只是那上头也并不能瞧出什么,她就带着方子去了太太处。正巧小裴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二少奶奶就嚷着要小裴太医帮着瞧瞧。”
月雯略微停顿,又替顾恒添了一碗,“小裴太医瞧过了,道是方子并无问题,少奶奶不知怎的,又要把当日熬药抓药的连带经过手的丫头小厮们召集起来,说什么单独审问,听说太太挺生气,还惊动了侯爷。最后是小裴太医出面,给少奶奶请了个平安脉,说了些诸如肝火旺盛脾虚肾弱不易于受孕之类的劝诫,叮嘱少奶奶一些日常饮食之类,这才把少奶奶劝下。”
顾恒默默听完,心道也亏着是小裴太医,改日还要多谢谢他才是,“今儿我还宿在这,你去收拾了吧。”
月雯低声道:“是。”
月雯说的慢声细语,实在不足以描绘谢景琪大闹侯府的惊人之举,据说侯夫人被她气的不轻,躺在床上几天没下地,府里没人理事,乱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许氏听大姑娘谢景怡说完,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这还是安奉候府的姑奶奶跟我婆婆抱怨时,我在跟前听了那么几耳朵,听闻侯夫人不能理事,还是姑奶奶过去照看了几日,当着我的面,明摆着是说与我听的,我是小辈,怎么也不好插嘴,而且这事,也的确是景琪不大懂事。”
许氏哀声叹气,“好端端的这是又闹什么,她怎么就不能有你一半懂事,也怨我平日里太宠着她,那个多嘴的丫头可打发了?”
“姑爷当时就把她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倒是难为他了。”许氏就差揉出了第三只眼,“事到如今,我万不能由着她把自己大好的日子给作践没了。”
许氏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的异常坚定,谢景怡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着许氏,“母亲,您不会又要……父亲那日不是都已经回绝了么,您做什么又去触他的霉头,而且三丫头是个拿得出手的,没准父亲留着另有安排呢?”
“我已经管不了那样许多了!”许氏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瞧瞧二姐儿,一离了眼就要作出点事,随便一个小贱蹄子说几句她都能咬着勾往上爬,我们苦心给她撑门面长脸,她是一定都不能体谅,你难道瞧不见姑爷已经就要厌了她么,她在侯府连个依靠都没有,用不了几年,那二少奶奶就要被打入冷宫了,等到那时候,可真么都晚了!”
许氏的话,谢景怡是一万个信,姑爷心里没有二姐儿,连他都瞧出来了,说起这话来,谢景怡眼前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总觉的姑爷瞧三丫头的眼神有些不大一样,而三丫头似乎格外远着姑爷。若真如她所想的这般,三姑娘真要嫁了姑爷,那可就彻底没而二姐儿什么事了。
“母亲。”谢景怡斟酌着,“我看这事不如再等等,横竖三丫头年纪还小,议亲也不急在一时,我还听侯府姑奶奶说,倒是那日小裴太医也在,说二姐儿肝火旺盛脾虚肾弱不宜有孕,这话里话外,岂非在说二姐儿并非生育无望么,我听着这也不是什么大症候,平日里多加调养,许是有希望的,小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没准过几年就有了呢。”
“过几年,都是没影的事,罢了罢了,这事我再好好斟酌斟酌,你没事多去瞧瞧二姐儿,你说的她好歹还能听几句。”
谢景怡心事重重的回了陆府,这厢谢景翕用过午饭正在歇晌,正迷糊着,就被院外的争吵声给吵醒了,谢景翕心中疑窦,她这院子鲜少有人来串门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明玉,外面吵什么呢?”
谢景翕嘴上问着,却已经下地去了院子里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楠哥儿,还有六姐儿。六姐儿一见谢景翕出来,跑过来告状,“三姐姐,楠哥儿他把海棠花都给糟践了,还说要把树给砍了,我好容易才拖住他,您快看看呀。”
谢景翕眉头一簇,跟过去瞧了一眼,只见那已经生了叶,长势大好的海棠,此时已经被抓的惨不忍睹,也幸而楠哥儿个子不大,上面的还有没遭殃。明玉正死死拖住楠哥儿不让他上手,楠哥儿张牙舞爪的,嘴里又哭又闹,“妖树妖树,我要砍了它,砍了它……”
楠哥儿将养了几个月,身子是没有大碍了,就是仍旧不认人,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不成句,除了跟前伺候的以及赵姨娘能分辨,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说什么,而现在嘴里说的这句倒是十分清楚,谢景翕知道,定是有人教他的。
“楠哥儿,可还记得我是谁?”谢景翕蹲在楠哥儿跟前,明玉防着楠哥儿抓伤谢景翕,死命抱着。
楠哥儿嘴里叫嚷了一通,谢景翕大概只听懂了诸如海棠妖女之类的,她摇摇头,笑着站起身,有赵氏这个娘,这孩子大概是没个好了,也觉着怪可惜,“算了,放他回去吧,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呢。”
谢景翕转身正要拉着六姐儿回屋,楠哥儿却衬明玉放松警惕的时候,转身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明玉吃痛一松手,楠哥儿却挣脱了出去,冲着谢景翕就撞了过去。
“姑娘小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楠哥儿就已经撞上了谢景翕,谢景翕没有防备,冷不丁被他一撞,下意识先要护住六姐儿,脚下一崴,直接就摔倒在地,谢景翕只听见一声闷响,大约是骨头扭到了的声响。
花院子里铺的都是不大平整的石子小路,坑洼不平,谢景翕摔倒的时候,脚腕正好拗了个倒霉的角度,直接压在了身下,手上也被石子划破了,可是楠哥儿不依不饶,在明玉赶过来再次抓住他之前,又踹了她一脚。
谢景翕疼的直冒冷汗,却忍着疼先把六姐儿扶起来,谁知六姐儿好像发了疯的小豹子,一改平日里温吞的模样,朝着楠哥儿就撞了过去。
谢景翕一看要出事,赶忙到:“明玉快拦住他俩!”
可是明玉顾着谢景翕的伤,一个人哪里能抓得住两个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