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早已瞄到这个建虏的主将,想抓活的,没想这个建虏还真有骨气,还没杀完他的亲卫,就要自尽。
他还隔着几个建虏,阻止不了,暗道一声可惜。
眼看这个建虏就要抹上脖子了,突然一支箭从空中射过来,刚好射中了建虏主将拿刀的手腕。
这个建虏受疼再也拿不住手中刀,掉到了地上。
卢象升暗道一声“好箭法”,然后在斩杀建虏之余,回头往箭支射来方向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副手,阎应元干得好事。
他心中又是暗赞了一句,接着奋起神勇,切菜砍瓜式地把剩余的几个建虏亲卫都斩杀了,然后一个刀面拍在建虏主将刚捡起刀的左手上。紧接着又一刀面拍在他身上,直接把他拍压在地上。
卢象升的家丁一拥而上,牢牢地按住了建虏主将,并把他绑了起来。
城外远处大概聚集了两百多建虏,惊魂未定地看着清水明月关。
没有多久,就听到城内的厮杀声弱了下来,最终不可闻。而后城头上的火把开始照亮,让他们认出是明军的旗帜,只是隐隐看到上面的好像并不是明军,而是普通百姓装束的人。
就算是百姓中的老弱守着城头,也不是他们这几百人能攻得下来,两个幸存的牛录一商量,马上派出几十人往后报讯。
清水明月关中,钟进卫已从藏身处出来,在民壮们战胜后充满喜悦之情的敬礼中,来到城墙下的一处营房。
刚坐定身子,阎应元就寻了过来,笑呵呵地向钟进卫禀告道:“完胜建虏,真是痛快。”
钟进卫看到阎应元的大一号箭筒里已没几支箭,就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建虏估计不会少。
他笑着问阎应元道:“大舅子杀了多少建虏?”
“不多,远没有九台来得多,看他出入建虏群中如若无人之境,就知道他杀得痛快。”阎应元一边谦虚一边在钟进卫左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家妹夫,又不是军议之时,他就比较随意,钟进卫也不可能会介意。
“哈哈哈,还是丽亨知我!”一个爽朗地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卢象升走了进来。
钟进卫循声看了过去,见卢象身上的盔甲并没有换下来,穿着里外两身,走过来的时候,感觉他穿得并不是重达几十斤的铁盔甲,而是没有重量纸糊的盔甲一样轻松。
他还看到卢象升身上的盔甲上虽有擦拭过的痕迹,但还是有大片的血迹未擦掉。
“九台好武力,我看你转职当武将算了。”钟进卫夸奖道。
卢象升坐到了钟进卫右则,一边把头盔摘下来,一边回钟进卫道:“侯爷,跟您说句真心话,要不是武将的地位太低,当年我也不会去考进士,直接就从军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卢象升终于过了一把战场厮杀的瘾,高兴之余,忘记了以前的拘束,没有称呼钟进卫为监军,而改为侯爷,称自己为我而不是下官了。
“你放心好了,将来很长的时间内,都会是武将的天下,地位肯定会提升。”钟进卫宽慰卢象升道。
“难啊,大明这重文轻武不是一时能改变过来。而且,就算好不容易改变过来,建虏一灭,就又得马放南山,武将解甲归田,最后还得文人治世。”卢象升心情本来很好,一说起这个话题来,情绪就稍微低落了点,仿佛他是武进士出身一般。
“错,九台放心好了,打完建虏还得再打,还有很多年的仗要打,以后我详细地跟你说说。战场统计出来了没有?”
钟进卫说了几句就转到眼下的战事来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战果如何。
所有人听钟进卫这么一问,都看向卢象升,期待着他说出一个好消息。
卢象升“呵呵”一笑,回钟进卫道:“现在战事刚结束,城头上又在提防城外的建虏,因此城内的战果统计有点慢,估计要再等一会。”
钟进卫微微有点失望,没能马上知道结果。不过他也明白,这战果又不会跑,还是防御城外的建虏要紧。
卢象升看几个人的神情,知道他们的迫切心情,就又说道:“战果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建虏前锋的主将已被生擒。”
钟进卫一听,心中一喜道:“当真?”
卢象升向坐他对面的阎应元一指道:“都是丽亨的功劳,那建虏主将想自尽,被丽亨一箭射中手腕,因此才被下官活擒。”
他的性子总归还是比较沉稳,激情下来后,就又自觉地称自己为下官了。
钟进卫看看阎应元,见他微微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下高兴道:“你们两人果然是好搭档,远近结合,所向无敌。那建虏主将呢?”
“就在门外。”卢象升回答完之后,对着门外大喊一声道,“卢大,押进来。”
“是,老爷。”门外回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些脚步声传了过来。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卢象升的两个家丁夹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随后押到钟进卫的面前,伸腿一踢所押之人的腿弯,迫使他跪倒在地。
于海静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绕到门口去把门关上,然后才走回钟进卫的一侧。
钟进卫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一个活生生的建虏,他稍微有点好奇,定睛细看,发现这建虏果然是和电视上差不多,前半个头皮光秃秃,后面一根长辫那种发型。
他发现这个建虏身材比较高大,头发有部分发白,看来是个建虏老将,这人的手中怕是沾了不少汉人的血。
“你是何人?”钟进卫冷冷地喝道。
那人低着头,没有吭声。后面压着他胳膊的卢大一见,直接抓住建虏的长辫,往后一扯,建虏的头就不得不仰了起来。
钟进卫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一张长方形的脸,眼睛略小,眉毛很浓,因为脑后吃疼,脸颊微微有点后抽,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略有心计,却又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他正待再问一次姓啥名谁的时候,一边的于海静忽然惊呼出声:“啊,你?...”
钟进卫这些人一听于海静的惊呼,才想起于海静对建虏的头目比较熟悉,认识建虏主将也不是意外的事,就都向他看过去。
这一看过去,发现于海静嘴巴张得很大,一幅愕然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建虏听到于海静的惊呼,吃惊于这里竟然有人认识他,也转动眼珠瞄过去。
待他看清于海静的面容,心中大吃一惊,转眼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明军会不声不响地占了清水明月关,又暗自埋伏了等他撞上去。
他马上怒气上涌,“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向于海静,然后一句汉语随之骂出去:“汉狗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于海静吃惊之余没有避开那口痰,粘在了他的衣服上。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压根就不管那痰。
“他是何人?”钟进卫很是好奇,马上问道。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惊愕,于海静已经回过神来了,他转身向钟进卫抱拳贺道:“恭喜侯爷,此人就是关内建虏最大的头,建虏的和硕贝勒,爱新觉罗-阿敏。”
几个人一听,都“霍”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于海静,失声道:“什么?”
这建虏主将正是阿敏,他听到有明军将领从永平附近往滦州去的时候,就知道那人肯定是去向明军主力报信。
他本来就想着天黑之前就撤走,只是以为明军主力在滦州一动不动,就有点犹豫。
现在自然不会犹豫了,马上下令撤退。
可他手下的七千左右的建虏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有这机会,在城里已经玩疯了,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能收拢起来。
阿敏等了小半个时辰,才陆续出来一千人左右。
他见天色不早了,就吩咐硕托派人去收拢城中的建虏,自己则带着城外的一千人先跑了。
阿敏是怎么都没想到明军竟然会事先埋伏在他的必经之地,一头撞了进来。
历史有必然,也有偶然,卢象升为了不浪费一次出其不意的机会,设了一个埋伏,结果让这八百民壮军,踩了狗屎运,抓到了有史以来官职最大的建虏俘虏。
阿敏见于海静在,知道抵赖不得,索性自己大声说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爱新觉罗-阿敏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