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第一排的一个气度非凡的男人向身边的中外文化交流办公室主任庞元昌微笑道:“这台晚会倒也办得有模有样。”
庞元昌点头笑道:“是么,大学向来是微缩版的现实社会。象京大学国际顶级,自然不能做得太差了。”
文交办和学校存在大量的业务往来,是以这次晚会主办方把庞主任也给请来了,互相捧场,皆大欢喜。
那男人说:“象大人才一流,庞主任就没想过要挖掘挖掘?”
庞元昌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象大的人才我哪敢小看,余主任就亲自拍板带了他一位师弟在我们办公室做研究呢。刚刚报幕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那男人身穿顶顶名贵的风之谷西装,唇边淡淡的八字胡,举手投足间均是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比庞元昌这土包子不知要超出多少倍。微微笑着,说:“既是余主任亲自拍板,那自是极有才华了。”
庞元昌笑道:“朱总,您可别说,余主任那师弟理论水平功底深厚,艺术细胞也是一等一的惊人。前不久在月球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被聘为副导演,主持影片拍摄工作,我对他很是佩服。”陈华遥被聘为副导演不是什么丑事,已经向庞主任做过汇报。
“哦?”那男人并不搭腔,目光停留在台上的歌唱者身上。
隔着几个位子的学校学生部主任田倩文探着身子过去,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恭敬有加地说道:“朱总,那是外国语学院大二学生李艾虹,主修英语和德语,要不会后我让她……”
那男人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一脸厌恶之色。
后面的话谁都猜得出来:“要不会后我让她陪陪你?”大抵是这个意思。一些品格不过关的学校领导经常利用女学生姿色来和政商界人士拉关系,所谓的秘密人所周知。
田倩文只觉自己太过唐突,一时十分后悔,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讪讪坐回位子上,脸色万分惶恐。
那男人是洪武集团宣德汽车工业有限公司总裁朱青侯,一手掌握巨量资源,稍稍打个喷嚏股市也要震荡三天,地位高高在上,哪是一个不入流的学生部主任随随便便就可以冒犯的?
堂堂朱总要什么女人没有?
用得着你拉皮条?
宣德工业注重人才储备,不光自办学校,还和象京大学、科技大学、春华大学等名校共建合作关系,为将来的发展做好详细规划。斥资八千万元巨款在象大机械工程学院汽车工程系兴建了一座实验室,选拨优秀学生进入实验室参与科研工作。
前不久,一位才华横溢的研究生在汽车安全制动系统方面取得一系列新成果,其设计理念非常独到,其成效比宣德工业自家的工程师还厉害,令朱总在意外之余又觉欣喜。
这次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观看元旦晚会,乃是朱青侯为了表示重视人才、加强名校-公司合作关系而展现出的一种应有的态度。
台上的李艾虹歌喉婉转,当唱到“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时,朱青侯心中一动,向庞元昌说道:“你刚才说的余主任的师弟,叫什么名字了?”
庞元昌依言答道:“叫陈华遥,社会学系的学生。”
朱青侯说:“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庞元昌带着一丝喜色,说道:“哦?朱总看过他的论文?这位小师弟写的东西,连余主任看了也赞不绝口呢。”看来金子就是金子,在哪里都不能掩盖它的光芒。下次再拜托小陈一起去月球公司转悠转悠,那里的女模特滋味,真真叫人回味无穷。
朱青侯说:“我没看过他的论文。”
“哦?那是?”
朱青侯勉强回忆道:“听我父亲和我大哥提过这个名字!”
“啊!”庞元昌后心瞬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不敢再问。
朱青侯的大哥,就是朱家的现任家主;朱青侯的父亲,就是朱家的上一任家主。
在象京,他们的名字甚至能让人闻之色变!
朱青侯主掌宣德工业大权,俨然全球汽车工业巨头,然而放在洪武集团里面所占份额微不足道,不过是一个小弟弟罢了。
朱青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但愿不是同一个人。”
那一年西区有个退学的小混混因某个机缘获朱青侯的父亲接见,两人谈了很久。事后父亲称赞此人具有“青松般的气质、红梅般的品格”,具备中华人典型的美好品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当时朱青侯可真是吃惊到骨头里去了,当场就那么傻了半天。
父亲为人一丝不苟,严肃认真,性格刻板而传统,家教严谨,对待子侄从小到大总是非常苛刻,稍有一丝差池则非打即骂,从来不留情面。至于表扬,那是少之又少,三十年来罕见,比美国核武库爆炸还要惊喜。
每年过年全家团聚向老爷子汇报一年的成果,若是能得一个“尚可”的评语,那是要高兴整整半年的。若是稍不如意,老爷子盛满米饭的粗瓷大碗能直接拍你脸上!
前几年有个堂兄因为办事不力,且有包养六十余名情妇的事件败露,被老爷子一脚踹到角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四十好几的人了,手头也有两百多亿的产业,伏在那里眼泪汪汪,泣不成声,比狗还可怜!
五弟主导的航天发动机项目获得重大突破,填补了我国的一项空白,成绩举世瞩目,震惊欧美等国。老爷子也只是摆一摆手,说一声不错,从头到尾表情没一点改变。
能得老爷子一声夸赞,那是比登天还难。
那个街头流氓似的年轻人竟得老爷子称为“青松气质、红梅品格”,根本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老爷子早年吃过一番苦头,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才在三十多年前挽大厦将倾于既倒,使朱家百年望族名头不堕。其后精研中华文化,读杜子美诗,学黄公望画,仰岳武穆之为人,敬李太白之风骨。言语之间每每自比青松红梅,说道青松孤直、红梅傲骨,乃是中华人应有的品格。
那年轻人获得这个评语,想是老爷子将他看做和自己一般的人物!
朱青侯当时惊异,不过事情太忙,慢慢的忘在脑后。这时听台上李艾虹开口唱的一段歌词,心有所感,便把这笔旧事给记起来了。
李艾虹演唱完毕,向观众鞠躬行礼,翩翩下台。现场欢声雷动。
第二个节目是哲学系师哥带来的男声独唱歌曲《哲学的思考》。
这首歌除了名字,跟哲学没一根毛的关系。
那师哥打扮甚是惊艳,高挑的身材穿一套苏联陆军制式军大衣,一颦一笑一回头一侧脸,均是维塔斯般的做派。只是唱到“啊啊啊啊”的海豚音时,师哥脸色憋成猪肝,唱破了嗓子。
第三个节目是跳得比较粗糙的双人舞。
朱青侯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姿态已经做足,应该可以提前离场,半小时后还有一场会议赶着参加。
大人物的时间行程精确到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分钟,外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劳累繁忙,想停也停不下来。
正要把手上的节目单放下,忽然看见上面用仿宋体印着:“四、表演唱彩调《刘三姐》,社会学系一二班,表演者:纪筱晴、谢云、陈华遥、曹金平等。”
陈华遥?
得,还是先看看吧,不差这几分钟。
待双人舞结束,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社会学系一年级二班为我们带来彩调《刘三姐》,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
郁金香连忙拉拉夏荻蕤的手:“你哥要出来了。”
“真的?他演什么?不用说了,肯定是阿牛哥。”小丫头惊喜无限。
“他演……呃……他演、演……”郁金香许久没答上来。
舞台灯光变暗,刘三姐的经典音乐声响起。
一个人从幕后走出,上面围着块脏兮兮的头巾,身上搭一件土布汗褂,里面是污秽不堪的破背心,裤脚挽得老高,黑乎乎的脚丫穿一双不知从哪个跳蚤市场淘来的草鞋。脸上糊着一块黑泥,掩去本来还算清秀的相貌,正是一九六〇年经典电影《刘三姐》里的阿牛哥模样。
走到舞台中间四下张望,带着农民兄弟常有的质朴笑容。无论打扮、动作、表情各方面,细节做得非常到位,当时就把前面穿牛仔裤皮鞋跳的双人舞比下去了。
那块臭烘烘的黑泥正是给陈华遥一手拍上的,让生小爱干净的纪老师鼓着眼珠子瞪了他半天。
纪老师张口叫道:“刘三姐——”
声音特意憋粗,但观众还是听得出来,有人笑道:“原来是个女的。”
“是纪老师,是纪老师!”有人激动的喊道,她表演如此卖力,社会学系的学生就准备鼓掌叫好。
“哎——阿牛哥——我是刘三姐——”一个公鸭嗓子应道,仿佛宫里的太监,故意逼尖了喉咙。
正要鼓掌的观众猛然憋住。
一个五大三粗的刘三姐娇笑着,像是迈动三寸金莲般小跑上台,两手前后晃荡,拿捏动人。
该刘三姐头顶双环发髻,耳佩叮当吊坠,身穿花花绿绿的明朝妇女服饰,修长娇美的玉臂上一根根卷曲的汗毛还没有刮干净,中间一条丝带显出婀娜多姿的粗壮腰身。裙角随奔跑而飘扬飞舞,露出下面两条毛茸茸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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