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上了那龙纹金椅,钱贵妃陪在他身边,又叫人在自己身侧又家了个案桌,老王妃就是坐那的。
海棠下意识的看向尹泽那边,见他跟老承王爷神情微变,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如此。
老王妃在玉佛庵多年,除了一些老臣之外其他的人都不认得她。见她虽然长得温婉大方,但也有了些年纪,且穿的相比旁边的钱贵妃更素净平常,一时间根本就猜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皇上身边的那一位是谁?没听说宫里头来了新娘娘啊?是刚从冷宫放出来的?”
“什么冷宫,那是老承王妃,前几天进宫给皇上看病的。”
“原来这位就是老承王妃!”
……
殿上一声咳嗽,那些议论瞬间消停,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冲着皇帝嘘寒问暖一阵。皇帝虽然是咳了两声,但说话依旧是威严气势,看着精神也好可以。
海棠一时间看不明白,是黎姨把他治好了还是他在此关键时刻还想着要稳定群臣的强装。
钱贵妃拉着皇帝的手,在他耳边柔声说着什么,皇帝神情淡漠,最多也只是随口应了两句。海棠把目光收回来,心里泛起冷笑。从前皇帝多宠钱贵妃,不禁冷落皇后也一定要顾着钱贵妃。现在他对钱贵妃爱答不理,在众人面前连装都懒得装,怕是知道自己中毒与钱贵妃五皇子都脱不了关系了。
乐声突然奏起,海棠抬起眼眸望向殿中,见几个舞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个个都是绝色,殿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一舞完了之后,有个宫人上来,说列国使臣已经在殿外了,众人这才想起列国使臣的席位还空着。
得了皇帝的准,列国使臣一一觐见,献上自己国家的珍宝时还把东元皇帝一顿猛夸。皇帝心情大好,面上看着比刚才还要更精神些。
此时,一人身着玄黑色长袍,前幅与袖口都纹着红色的暗纹,看起来繁复又显得庄重。夏侯荀穆面貌英气,举手投足间都可见尊贵。他人才刚刚踏进大殿,海棠就能听见身旁官夫人和小姐们不约而同的赞叹声。
海棠再往前看去,盯着夏侯荀穆又看了两遍,心里实在没办法把他与战神这个称号联系在一起。
突然灼灼而来的目光盯得海棠浑身不舒服,她抬眼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尹泽那一双冷怒的眼睛。她哑然失笑,别开目光,却又撞上了傅子辰望向这边的眼神。
他眼里头有太多东西,隔得太远,海棠看不清那是些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傅子辰眼里头的情绪多的快要装不下了。
“他身后的就是那个壹国公主?”有位官家小姐轻声问着自己的母亲。
海棠才收回目光往前望去,见夏侯荀穆已经走到殿中,身后跟着的正是夏侯关静。
一样的,夏侯荀穆献上从壹国带来的珍宝,不像前头那些使臣的刻意奉承,他只是随便的说了几句,显出两分高傲来。
皇帝不见丝毫不悦,小小寒暄两句就让他落了座。
殿里头的人,不管是东元朝廷那些做官的还是皇亲国戚,还是那些列国使臣,都齐刷刷的看着夏侯荀穆。别人什么样子海棠倒是没留意,她只看见五皇子自夏侯荀穆踏进大殿之后就悄悄扬起的嘴角,和他眼里头势在必得的得意。
又是一道灼灼的目光,她抬眼望去,心头却惊了惊。
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夏侯荀穆。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唯一能看得见的东西,是野心。他身旁的夏侯关静亦是在看着她,除了恨意,更有得意。
夏侯荀穆是最后入场的,既然他来了,那宫宴自然就开了。酒喝过大半,也看了几场歌舞,这就到了众所期待的才艺展示了。
先出来的是位小皇子,摇头晃脑的背了一首诗。皇帝开怀大笑,把儿子喊到身边来,抱在跟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钱贵妃面上虽在笑,但眼里头又全是冷意,看得小皇子的生母,那个不得宠的妃子心都凉了半截。
“父皇,上次宫宴承王妃……”五皇子站起来,说到这句称呼的时候又顿了顿,望着海棠的方向轻嘲起来。“霍大小姐与壹国公主那一舞实在是漂亮。今日是大年三十,岂能少了这等精彩,不如再让她们比试一场,如何?”
未等皇帝说话,五皇子又接着说:“儿臣听说霍大小姐不服气,说还想要找公主再比一回,她似乎还下了赌注。既然她们都已经下了赌注,谁的舞更胜一筹,比比就知道了。今日在这殿中大家可是都看着呢,绝不会偏袒了谁。”
“五皇子怎么颠倒黑白了呢。”海棠轻笑这站起来,迎上众人的目光。
众人眼中皆是惊艳,没见过海棠的惊艳她的面貌,见过海棠的又惊艳她此番说话的语气,竟比之前还要更加娇媚诱人。
座上的钱贵妃皱起了眉,眼里划过危险。
世人都知道她钱贵妃说话声音最是好听,她刚刚入宫就能得到皇帝宠爱多年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没想到这海棠几天不见,竟也学会了这等勾人的本事,还在她之上?
钱贵妃往身边看去,果真见皇帝来了兴趣。
“霍曦华,你且说说,五皇子如何颠倒黑白了?”
海棠睨着五皇子,说:“五皇子说我不服气,但人人都知道那天在宫宴上我赢了公主,既然我赢了,又何来的不服气?既然公主是我手下败将,我又何必约着公主再比一回?五皇子说我还下了赌注,那就更加可笑了,既然我都不用比,还下赌注做什么?”她看着五皇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意更深。“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所以五皇子太高兴所以都不会说话了?”
“你!”五皇子怒指着海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仅是当着东元整个朝廷的面,更是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海棠直接掀了五皇子的面子,钱贵妃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坐在席上的霍椋紧皱着眉,却不见任何表示。
“五皇子说错了,这赌约是关静约的,上次比武输了的人,是本公主。”夏侯关静站起来,歉意的对着五皇子笑了笑。
殿中一片议论声,没人敢说五皇子的不是,但是夏侯关静是一定要说说的。说的不外乎是她刚来时候目中无人,要多高傲有多高傲,被软禁一段时间后竟然就收敛了她的公主性子?现在夏侯荀穆来了,她不该更有底气才是么?
“所以……”夏侯关静把目光投向海棠,“所以本公主想要再跟霍大小姐比试一场。”
“比试就不用了吧,好好一个大年三十儿何必火药味儿这么足,大家欢欢喜喜和和气气迎个新年不好么?”海棠说完这话就径直坐下了,根本就没任何人面子。
夏侯关静脸色铁青,张口就要怼回去,又被夏侯荀穆冰刃般的眼色给压了回来。早已坐回去的五皇子把酒杯重重放在案桌上,“霍大小姐这是什么话,大家在这不都是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的么?我让你们比舞也是让大家热闹热闹,过年嘛。依我看霍大小姐不是不愿意,是根本不敢跳。”
没脑子!
所有人听了五皇子这话之后心里想的大概只有这三个字了。这么明明白白的挑是非,还说没有火药味儿?
皇帝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五皇子,声音不咸不淡的说:“壹国公主能歌善舞,她的舞自然是要压轴的。若是众卿先看了公主的舞,余下的舞大家还想不想看了。”
此番话惹得群臣一笑,列国使臣也都给足了面子的点头称是。五皇子也不说什么了,只是黑着脸的猛灌了两口。
“听小妹说,东元的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不差我壹国,荀穆倒是好奇,也确实想看。”
夏侯荀穆话音才落,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那些官家小姐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弄出来。要是能被夏侯荀穆看上带回壹国做个太子妃或是侧妃,那也够美上一辈子了。
唱歌的跳舞的,做画的写诗的,有人看着热闹有人看着无聊,刘月婵见海棠一个人坐在那儿打瞌睡,趁着刘夫人于别人说话的空挡偷笑着就跑了过去。
“姐姐。”刘月婵轻轻戳了戳海棠,海棠醒过来,眼里头还带着点儿迷糊,看清是刘月婵,她又冷下脸来。“不是让你假装不认识我,你又过来干什么?”
刘月婵有些委屈,“姐姐你刚刚还叫我娘干娘,还说我是你的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现在又让我假装不认识你?”
海棠被刘月婵说的哑口无言,“快回去找你娘。”
“霍大小姐。”海棠才说完这一句就听见有人喊着自己,她抬起头,见夏侯关静已经换好了舞衣,站在了大殿中央。“刚刚各位小姐的歌舞甚是精彩,霍大小姐觉得如何?本公主尤为喜欢张小姐的那一副牡丹天下国色生香。张小姐听说霍大小姐也会作画,还想着要跟霍大小姐指教指教,没想到霍大小姐睡着了。上次的赌约霍大小姐可是已经答应了,现在霍大小姐已经洗醒了,那……霍大小姐能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