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椋怒不可揭,手臂高高抬起,在看见那张与自己夫人七八分相似的脸时却又舍不得落下了。他把手收回来,双手负在身后,强忍怒火的斥吼着:“滚回去!”
海棠垂在身侧的两只拳头紧紧握着,“那就是不让去了?”
她冷笑着转身,路过艺秀身边时突然扬手将艺秀手里的食盒打翻在地,里头装着的糕点顿时摔了一地。
“小姐!”
艺秀惊呼一声,顾不得地上的狼藉转身要去追,又听霍椋怒喝一声:“别管她!做了两天国相府的小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什么时候改了这个脾气,什么时候再去她跟前伺候。”
霍椋带着怒火拂袖离去,艺秀往两人离开的不同方向看了看,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蹲下身来把摔在地上的糕点清捡干净,又站在那儿冲着面前的祠堂磕了两个头,这才拎着食盒回去了。
进了院中,听丫鬟们说说海棠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艺秀心里咯噔一下,跑到门边使劲拍了两下。
“小姐?小姐?”
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头有人回答,艺秀咬咬牙,叫来两个家丁把门撞开,从外间冲到里间,果真,根本就没有海棠的影子。
跟着艺秀进来跑进来的小丫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声的问着:“艺秀姨,小姐人哪儿去了?”
艺秀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床榻,“小姐就在那躺着,看不见么?”
小丫头先是一愣,后头又是一惊,最后才点了头。
“看见了,小姐躺着呢。”
艺秀又交代,“不管谁问,你只要说刚刚那一句就行了。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了。”
海棠跑出国相府,见酒楼门口有匹没主子的马,她顺手就给牵走了。正要上马,有人又从另外一侧直接抓住了马鬃。骏马抬了抬头,倒是没发脾气的扬蹄子。
“霍小姐,你要把我家殿下的马牵到哪里去?”
海棠一惊,认出这人就是上次在靳子松家门口与她交手,是夏侯荀穆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你说这是谁的马?”
“这是本太子的马。”
一声冷沉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的瞬间,夏侯荀穆已经从她手里把缰绳给拿了过来。海棠心里又是一惊,她稍稍旁边退了两步,厚脸皮的笑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场误会。”
看了看旁边的酒楼,海棠又说:“殿下真是会找,这家酒楼的蒸花酿可是一绝,不知殿下尝过没有?”
“是么?蒸花酿本太子倒是没尝过,不过这里的酒也还算是可以。既然许二小姐说着蒸花酿好,那一会儿本太子就带一些回去给关静,她应该会喜欢。”
提及夏侯关静,海棠是连应付周旋的心都没了。她强强笑笑,这就要告辞离开。
夏侯荀穆往她逼近两步,“霍大小姐准备去哪里?如若不介意本太子可以送你过去。”
“就是随便出来转转,这就要准备回去了。告辞。”
她刚一个转身,夏侯荀穆又跟过来。“霍大小姐要回去了?那正好,本太子也正好要去拜访霍相爷,那便……一块走?”
海棠眉心狂跳,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不用了,我……”
“霍大小姐不用客气。请吧。”夏侯荀穆似笑非笑,不同尹泽,他这样,更有种邪气,让人想要避之不及。
她是偷跑出来的,这会儿要是再往正门回去,岂不是又打了霍椋那个老匹夫的脸?她掏出几两碎银子塞进夏侯荀穆的手里,“给殿下压岁的,应应节气。我再去前头逛逛,殿下自己去国相府吧。”
说完这一句海棠径直就往前走了,她稳着脚步走到前头人多的地方,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殿下,这霍大小姐……”
夏侯荀穆掂量着手里头那几两碎银子,唇角的笑意渐深。“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可惜她嫁过人。”
“那殿下,还要去国相府么?”
“要去,自然要去。”夏侯荀穆望着身后的酒楼,“英卫,你去买些蒸花酿给公主送过去,国相府本太子自己去就行了。”
霍椋似乎早已料到夏侯荀穆会上门拜访,才刚刚落座,夏侯荀穆便问:“刚刚本太子在街上遇上了霍大小姐,不知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霍椋神情微变,语气倒是如常,“曦华性子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本太子倒是挺喜欢霍大小姐的性子。”
霍椋那双狐狸般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什么,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又说起了一些寻常话。到了某一句时,夏侯荀穆突然停了话语声,转头望着前厅外头。
艺秀从外头进来,有些为难的看着霍椋。
“什么事?”
艺秀不认识夏侯荀穆,正在揣测他的身份,听霍椋这么问,只得硬着头皮的说:“大小姐好像偷偷跑出去了。”
霍椋脸色微沉,“知道了,我一会儿叫人去寻她。”
艺秀告退,临走时候又再看了看夏侯荀穆。
夏侯荀穆那双眼眸闪过危险。“这位是……”
“她曾是我夫人的贴身丫鬟,现在伺候在曦华身边。”霍椋语气里显得有些无奈,“先前我对曦华发了脾气,之后找人问过,说她把自己锁在房中,没想到竟然是溜出去了。让殿下看笑话了。”
夏侯荀穆收回目光,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霍大小姐要当街抢了本太子的马,还换了一身简便普通的衣裳,原来是要离家出走么?”
霍椋老脸有些绷不住,只是强强的跟着笑了笑。
艺秀离开前厅,回去之后就径直进了屋。
“这种事情奴婢再也不干了,担惊受怕的。”
海棠给她倒了杯茶水,“他不会怀疑你的。”
艺秀一口喝光茶水,放下杯子又说:“相爷倒是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那个壹国太子有些吓人。”
她凑过去,有些好奇,“他怎么吓人了?”
“模样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艺秀琢磨了琢磨,“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有些吓人。”
说完这些,艺秀又走到门边,往外头看了看,之后才又折回来,小声的在海棠耳边问:“小姐,你干什么要去偷听他们说话?怎么就知道会被发现,还提前把奴婢找了过去?”
海棠确实偷听了,她先夏侯荀穆一步赶回国相府。夏侯荀穆是战神,这么一点点耳力还是有的。好在她机灵,拉着艺秀避开下人过去的,夏侯荀穆才稍有察觉她就没义气的把艺秀推了出去,自己再悄声的跑回来……
虽然是偷听了,但光听那两个人说屁话了。
海棠回答的很是敷衍,“就……有备无患嘛。”
夏侯荀穆待了片刻才离开,霍椋的气大概还没消,父女俩老死不相往来。就寝后,海棠翻来覆去总觉得不对,将近半夜了才想起,尹泽没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尹泽几乎天天过来,特别是受伤那段时间更是直接住在她的屋里,睡在她的床上,屋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就是昨天两个人也还是同床共枕的。这一下子少了这么一个人,海棠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折腾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海棠才沉沉睡了过去,好在跟霍椋闹了一场,也不用起早请安,她就直接睡到正午起来。用了午膳闲闲的靠在窗边望着外头的大雪,冷不丁的又被心中的想法惊了一下。
上次她去承王府,整整一夜都没尹泽的消息,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浑身是血的倒在她眼前……
现在想想海棠还是觉得心惊。
而现在,她已经是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艺秀姨!”
艺秀小跑进来,“怎么了?”
她抓着艺秀,神情紧张。“有没有承王府的消息?”
艺秀一愣,“没有啊。”见海棠紧张,艺秀也跟着有些紧张,“小姐,怎么了么?”
“你叫人去打听打听,承王府昨天到今天都是个什么动静。”
艺秀本是笑着想要劝她别胡思乱想,但看她那神情,又不敢说什么了。她出去把事情交代下去,不一会儿的就有人来回了消息。
“小姐,有消息了。”
海棠走到她跟前,急急的就问:“怎么样?”
“说承王府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闭门不见客,也不见王府里头那两位主子出来。其余的倒是没打听出来什么……”艺秀顿了顿,“对了,相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海棠面色一变,“承王府出事了!”
艺秀吓得一跳,“大过年的能出什么事情?虽然承小王爷总过来胡闹,但小姐你就不能说句好的。”
她越过艺秀径直走了出去,艺秀急着喊,“小姐你要去哪儿?今天雪大,你先回来,奴婢给你穿个斗篷。”
等艺秀追出去,外头早没了海棠的影子,问其他下人,都说看见海棠匆匆忙忙的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
海棠翻墙进了承王府,直奔东书房。快靠近时有人将她喊住,她回头看,却是她从未见过却隐约有些眼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