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先女儿一步,早早赶来别墅。本想帮女儿忙,先把卫生打扫了,让女儿清闲,不想被梁大接来别墅一看,什么都是妥帖的,除了人气,其他什么都有。原来是李力早让人把房子整理了,平时也有李力的保姆过来抹一遍灰。便是梁大也熟悉,进门就把空调开了,房子顿时慢慢暖和起来。很是奇异的,房子一暖和,房间里面家具的线条似乎都柔和起来。
一楼大开间,除了用人房和卫生间,其他都是敞开的。厨房的家具是整套从美国带来的,原木配不知什么做的台面,非常厚实华美。梁大介绍说,大家看了都说这厨房好,回去都叫木匠照着做,可五金跟不上,只能学个样子。台面则只能用花岗石代替了。屋里还有四大只据说是窗帘寝具等大包裹,上面中英文写明不许打开,为此梁大很有腹诽。
梁母东摸西摸地看,正啧啧称好着,见外面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车道。梁母停下看去,却是女儿从车里钻出来,也没看房子,低头大步走到车尾,大力拖出两只大皮箱,又从后车位拖出一大一小两只箱子。等梁母惊诧之下赶出去,梁思申早已把箱子全部拖出,过去跟司机算账。
梁大在里面看着大是惊诧,看不出堂妹竟然力大无穷。他忙走出去帮忙,拎起一只箱子就觉得重,毫不犹豫取笑:“小七,大力士呵,看不出啊。”
“我练拳击,咱现在整个是蓝领的坯子。”梁思申将最后一个箱子拎进,这才甩了大衣,欢呼着与妈妈再次拥抱。
梁大见此告辞,但被梁思申拉住要求看他和李力的房子。梁思申常在与梁大、李力电话讨论装潢细节时候听他们吹嘘如何投下血本,心中很是好奇中国新贵的家庭布置。李力房子的保姆见惯梁大,放手任他们参观。梁思申上去看到李力卧室是铁灰色真丝寝具,楼上楼下全套红木家具,不说做工,但是那红木的用料之多……不由咋舌。再回头看梁大的房间里也差不多,但梁大的显然是进口欧式家具,异常奢华。两家房子比较,就跟她新背的宋词所说,“竞豪奢”。回来跟妈说起,两人都感慨,说梁大和李力真能花钱。
随即,母女俩开始布置窗帘寝具,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梁母看着女儿矫健地跳上跳下,娴熟利落的手法,不由想起梁家其他第三代都不怎么会做家务,可见女儿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是吃苦的,但这话也不能再问,女儿不会回答。她最想知道的是女儿跟外公打官司那半年生活费从哪儿来、周末上哪儿去等问题,女儿都一概回答是同学爸妈帮助解决。想起这个,梁母便觉得自家女儿过得再奢侈也是应该的,因为都是靠她自己,而梁大之类的则是差之远矣。
但有一个问题是要搞清楚的,梁母问:“囡囡,李力是不是真跟你有那么回事?梁大好像认定你和李力的关系了似的,他以前不是说李力这人女朋友多吗?”
“妈,这事你别太封建,李力不过是看我相比国内的人稀奇难得,我不过是看李力相比其他国内人有趣一点,普通的男女朋友而已,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李力的祖宗说过,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梁母一想,可不真是如此。但又一想,女儿小小年纪怎么能看得如此清楚,这才是大大不妙。她不得不厚起脸皮,忐忑地问:“囡囡,你在美国有没有李力那样的朋友?”
梁思申笑了,连声道:“妈咪,妈咪,妈咪,我不是乱七八糟的女孩,我也没时间乱七八糟。你放心,但你别多问了,这问题多不好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拎起熨斗将床单在运输中揉皱的部分熨平。
梁母只得再拿丈夫的话安抚自己,女儿现在是美国女孩,当初送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放她自由学习,现在就应接受这样的女儿。
女儿拿出来的东西都很新奇,梁母不敢乱动,大多时候只好旁观,旁观的时候更是骄傲地看着宝贝女儿。从小跳舞的女儿身材非常曼妙,有修长的腿,窄翘的臀,纤细的腰和曲线美妙的颈。这样的女儿,放哪儿都是发光体,梁母想象得出女儿身周群男环伺,她可真想替女儿筛滤那些男子啊,可惜鞭长莫及。
看到一半,梁母已经明白,女儿还说不如梁大他们的奢华,其实床上用品和窗帘配套用足心思,肯定花钱不少。
一套房子这么布置下来,才终于有了人气。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到地毯上,令人忍不住慵懒得想叹一声气。梁思申这时候和妈妈一起坐在茶几前,擦拭着从寝具包装里掏出来的瓷器玉器。梁母这才明白女儿为什么严禁别人动她的这几个软包装,原来是内里另有乾坤。
梁母只见女儿花样百出、兴致勃勃地布置新家,却不知女儿满心挫折,她主抓的东海厂融资项目破产了,团队解散回国前她最终还是受了一顿批评,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因为错不在她。她更生气的是来前已知萧然的项目却进展顺利。那意味着萧然的巧取豪夺即将成功,而她却无法阻止。刚才看到梁大李力豪华房子的时候,她很偏激地想到,若说社会资源是一个蛋糕,可当梁大萧然李力等人可以轻而易举侵吞掠夺优良资源的时候,其他人怎么办?宋老师付出过人的努力,杨巡付出血泪,宋老师的姐夫付出自由。可谁来清算侵占资源者的罪恶?她最生气的是她有劲无法使。如果说那是一场球赛,那也是满场黑哨的球赛。
可偏生悲哀的是,鉴于她这回在做大老板会见大领导准备工作时候的出色表现,公司打算以后让她侧重分管中国区的业务。原因何在?梁思申当然知道,因为她是**,很多别人找不到的门,她找得到,别人找不到的人,她扯着虎皮大旗一个电话就行。她也在违反公平竞争原则,可她现在知道有些事不能跟妈妈说,不能再让妈妈为她的异端思想担心,因她梁家一家也是既得利益者,她在家谈这种话总是得不到呼应。
梁母兀自爱不释手地擦拭一只雨过天青色的瓷瓶,整件擦完,才满意地道:“真是美丽。囡囡,这只瓶子是做什么的?”
“这只应该是仿品,仿宋汝窑胆瓶,不过这只算是仿得好的,瓶底也是老老实实写着大明成化,从线条和釉色来看,做工相当好,釉里也添了玛瑙,你看,釉色跟玉似的,还有细细的裂纹,只差一个胎体颜色稍微不对。”
梁母细细地看下来,笑道:“果然好,跟那《红楼梦》里写的似的,‘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只胆瓶啊,有灵气。”
“是的,背了唐诗宋词才知道,有些需要好多话来描绘的东西,一句诗却可以把千言万语都概括了。”梁思申深吸一口气,依然决定不跟妈妈提起不快。好吧,那就风花雪月,她已是成年人,她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妈妈,这是碧玉荷叶碗,玉质不算一流,可那么大一块玉能这般均质已经算是上乘,雕工却是一流,我是买下一块碧玉请土耳其人雕的,余下的雕了这几只小杯子,还有几粒珠子。妈妈你看,这只清代和田青白玉香炉放在这两只碗中间,每只碗里注水,漂一朵白玫瑰,该是多美。”
“假洋鬼子露馅儿了不是,放夏天开的栀子花才是最好呢,这几天漂几朵腊梅,闲花照水,行了。”
梁思申做个鬼脸,与妈妈一起继续摆放这些小玩意儿。她告诉妈妈,自己这几年挣的钱,一半都花在这些小玩意儿上面了。梁母多多少少地知道女儿这几年挣了不少,想到上百万美元都换来这些小玩意儿,不由强烈心疼。可这些小玩意儿却是真的好看,尤其是当梁思申拿出辛苦收集的那些香料来,梁母更是爱不释手,做女孩子时候的梦想,却在女儿一辈身上实现了。
但梁母却也烦闷地想到一事,如此出色的女儿,眼中可还看得上谁,这才是最大麻烦。
母女俩出门买菜回来,天色已暗,看得出别墅一大半的房子已经亮灯,可见已经有人入住。安步当车,说说行行,倒也难得闲适。到得家门,却见门口放着大大一束玫瑰。梁母笑了:“哦哟,李力来过,肯定是他,我们正商量着明天买花去呢,他就送上门来。有女儿真好,有人送花上门,嘿嘿。”
梁思申两手拎满东西,腾出手开了门,才看地上的花。一看却大笑了:“不,是爸爸送的。祝……王女士、梁小姐新年快乐,哈哈,爸爸真可爱。”
母女俩乐不可支,却被院子木篱笆门外人声打断:“梁小姐,可找到你了,我们能进门吗?”
梁思申朝外看去,黑地里有两个人,但看不清楚是谁,另一个人也说话:“梁小姐,我李力。伯母好,新年快乐。”
梁思申走去开门,却看到先说话的竟是萧然。咦,他来干什么?但见两人都对她妈很尊敬,她估计萧然应该是跟她攀交情来了,通过李力的关系进一步软化她的立场。李力一看梁母有下厨的意思,立刻就打电话给家里的保姆,让过来帮忙。梁母微笑地看着,却并不拒绝。萧然当然从旁边看出那么点意思来。
李力微笑看着梁思申:“很累?那还出去买菜干什么,开个单子给我保姆不就行了?”
梁思申本来爱屋及乌地烦上李力这个**,可见了真人却心软了,李力笑容那么有味,声音也是那么有味,跟夏天见的时候差不多。见问,她瘪了瘪嘴,道:“很倦。”
“工作很烦心?”李力看梁思申脱了黑色及膝长棉大衣后,里面穿的是宽松的米色毛衣、米色裤子,都是很柔软的样子,柔软得令人想紧紧抱一把。“还是一来就布置房间,累着了?可别也累着伯母才好。不过窗帘之类的装上,房子漂亮好多。我不敢替你另添家具,怕不配套,房子看上去还是有些空旷。”
“还没谢谢你呢,房子装得相当好,好得超过我的原意。空旷就空旷吧,最好小偷也嫌。”梁思申将粗粗的麻花辫子甩到身后,看向萧然道:“萧总不是准备节后与日本公司签约吗,怎么有空出来玩?”
萧然笑道:“看你这么倦,我都不敢提我的事了。我们刚谈下合同,可中文翻译文本照着我们的意思,英文的……据说一字之差,意思就可以差许多……”
李力补充道:“我们第一次跟‘列强’打交道,不敢大意。萧让我找找上海有没有合适的人帮忙?确保无虞。这样的人还真难找,我介绍了你,没想到你和萧已经认识。”他又对萧然道:“你看,明天行吗?今天梁小姐才忙碌一天。”
梁思申狠狠剜李力一眼,见他脸上满是为朋友的焦急,不免软化了立场,不由自主地道:“我记得一月三日日商就要去现场商谈合同最后事宜,时间很紧。就今天吧,事不宜迟,萧先生请相信我,我今天所站立场纯粹是私人的,李先生不会介绍错人。”梁思申说完就后悔,她这是助纣为虐。
李、萧两个都笑了,李力当然清楚,这是他面子够大。而萧然则是放下一百个心,不由伸手心照不宣地拍拍李力的臂弯,以示感谢。梁母在一边看着,心说女儿说话够大方,于是放下担心,上楼替女儿收拾行李去。
李力道:“你这儿书房还没台灯,不如去我那儿,或者萧那儿。”
“不去,你那儿不是中央空调,冷。不如你们先回家吃饭,我这儿慢慢把台灯装起来。”梁思申看一眼手表,“七点钟我们开始工作。”
“我们帮你装。”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不,不是行货,我得自己来。”可眼睛却别样地看着李力。
萧然微笑道:“我先走一步,七点准时来。”
李力笑道:“我保姆在这儿,只能留下蹭饭。梁大师总是需要个把打下手的,我胜任。”
梁思申心说,若不是早知萧然是什么人,还真会被今天萧然的表现迷惑,可见人人都会两面三刀,不知道李力背后一刀是什么样的。
原来台灯是梁思申收来的一些破口或者漏底的明清薄胎瓷,有官窑,也有名家手笔,可因为破了相,价钱猛跌。梁思申因势利导,将这些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的薄胎瓷细细打磨,做成灯罩。李力旁观着,这才明白梁思申为什么不让别人动手。他叹为观止,原来梁思申是这样在玩。
再抬起头,李力不得不调换一种眼光,看房子中他原先没见过的摆设。原来这一件那一件,小小东西里面,都是凝聚心思,都有来龙去脉,那不是他竭力模仿个大轮廓可以比拟的。比如那维多利亚式的圆镜子,随随便便放在乒乓球桌般大的书桌上,工作累了抬头望一眼,正是女孩儿心思。而一块拳头大的寿山白芙蓉随形章顺便就做了镇纸,不懂的人可能只会觉得好看,可懂的人却看出道道。而更多的,是李力都不认识的。他开始自惭形秽。他原先一向自傲于他的见多识广。他真不懂,梁思申这个半洋人怎么知道那么多中国传统的东西,他哪知道梁思申在中西合璧洋为中用的外公家寂寞地陪着类似好东西好几年。
李力都不知道还有哪件东西又有什么来历,害得他下去用餐端起饭碗拿起筷子的时候,都要忍不住暗自端详一番,怕做错说错什么,怕就像他经常嘲笑暴发户似的,被梁思申母女给嘲笑了。果然,梁思申说那筷子是乌木镶银,东南亚货色,《红楼梦》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候出现过。李力都觉得自己也差点成了二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知道梁思申怎么看他这个人。李力第一次极端地不自信起来。
七点,萧然带着助理准时敲门。四个人坐书房说话。老大的书桌四个人用都绰绰有余,尽可以将文件满桌摊放。
梁思申先将英语文件大致看了一遍,以求心中有数,她看英文可比看中文顺手得多。看完,便将英语的翻译出来,与萧然手中的中文本逐条对照。可她中文词汇毕竟没那么专业,翻起来不得不东拉西扯地解释一通才罢。可好歹,还真找到两处对不上号的地方,不过大家都觉得不应该是陷阱,而是翻译差异。李力不得不陪着,一直陪到晚上十一点。
本以为对照结束,事情完成。没想到梁思申将手中英文部分整理清楚,对萧然道:“我有几个临时想到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
萧然忙道:“请讲,求之不得。”
梁思申道:“你看,这儿一栏,应该是你签名,但问题是至今你还不是市一机的一员。我只说个万一,万一合同另一方什么时候想毁约,他们只要提出当年你的签名是虚假签名,因此而宣布合同无效,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很容易发生,合资后,外方可以查看公司旧档案,你的身份变迁就瞒不住了。”
萧然看住梁思申好一会儿无语。确实,梁思申今天是站在私人立场上,友好地提示他,而不是告发,因此才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明白,我这就回去抓紧。还有呢?都不知怎么谢你,指出这么重大的纰漏。”
“不用谢。我第二个问题是,你这合同中所谓先进技术的引进,似乎没有具体条规,究竟是先进设备的引入,还是中方员工出国培训学习,还是合资双方联合组建科研室研究新技术,这方面似乎应该明确一下,效果大有不同。”
萧然忙道:“我们讨论的是引进先进设备,员工培训以及部分中国没法加工的部件引进。”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给你补充在这儿,你回头自己把中文部分补上。引进设备具体事项前面已经谈了,我给你补充一些细节,是需要你再跟对方谈的。比如设备安装时候外方来几个人,费用谁负担,来几天,超过几天费用又怎么算。中方员工培训接待工作如何。这些小细节可能也比较费钱,需要谈判时候考虑得周到些,吃穿住行都得包括,毕竟日本的费用比美国还高。另外,建议你提出组建联合研究室,掌握核心技术才是合资最终目的。”
萧然又是连连点头,让助理记录。“熟人好办事,而熟悉业务的人能办成事。太重要了,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梁小姐。”
梁思申却对着“熟人好办事”怄气上了,心里反感顿起,将原先想说的几句话吞了回去,微笑道:“差不多就这些,原则上的你们都考虑到了,我最多只能指出一些小问题。不好意思,李先生都闷得打瞌睡。”
李力忙笑道:“哪里会,我就跟白听一堂课似的。其实很多原则性大问题我们倒是不大会忽略,反而一些细节性的问题,我们因为没做过,都没有认识。”
“是这样。萧先生,我的老师,你也认识的宋运辉,他多次引进国外设备和技术,又多年从事外贸,他对中方该做什么一清二楚,只有比我更务实,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找他请教,他英语也相当好。”梁思申想让萧然对宋运辉屈服,以后别净想着陷害杨巡,有意放出诱饵。
“一起吃过饭的宋厂长?”李力想起那个与他似乎差不多大的宋厂长,没想到那是个有真本事的。
萧然道:“宋厂长比较忙,可若是有事,我还真要找上门去。”话是这么说,萧然心里却是裹足。北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他自知,不是宋运辉的对手。
梁思申这才起身送客。感觉李力虽然依然温柔,可总是有哪儿不对劲,她怀疑是自己对李力不对劲导致的。
妈妈已经在新的床上睡觉,可梁思申一时睡不着。今天按说是帮人做事,可她厌恶这件事的当事人,帮忙后心里一点都不愉快,即便是在帮忙的当时,她都有做小手脚的冲动,可是看在李力面上,硬是将小冲动都抑制了。
再独个儿静静回想那份合同,却觉得漏洞颇多,最大的漏洞便在所谓的技术引进,其实只是核心零部件的引进。说到底,等于没有引进技术,而是日方把市一机当作组装和低级加工基地。但似乎萧然对于她的引进核心技术才是目的的提醒并不关心在意。她想了想便也明白了,萧然的目的便在赚钱,而技术研发却是那么耗钱的勾当,萧然即便是技术消化都不愿做,只想着尽快将权兑换成钱。这是多么短视的行为,也只有萧然那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而且,梁思申无法不想到外方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虽然合同表明,总经理由中方委任,可是,没有掌握核心技术的中方,即使拿着一支签字的笔,又有何用?梁思申实在看不到萧然所谓的主导权究竟在哪里,这主导权太不堪一击。而且……梁思申想到一条她在资金操作中常用的招数,她都忘了那份冗长的合同中有没有提起相关事项。她抓起窗帘往外看看,周围房子的灯光都已熄灭,这大冷天的,人们大概都已经睡觉。梁思申只得作罢。
说到底,心里总是存着那么点不甘心,带着点不愿为虎作伥的心理。李力那张帅气的脸不在身边,她把持得住。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忘了也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