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午时分,风波楼的大厅里人声鼎沸,几十张大小不一定桌子几乎座无虚席,大都是一些江湖中人。
秦轩领着两位秀色可餐的大美人进来以后,自然引得许多人瞩目,一些个早先进入风波楼的女侠们,立刻失去了颜色,都有意无意地像两女投去不善的目光,但当她们看到两女身旁的紫衣青莲额的年轻人时,就立刻收敛几分,心中突突直跳。
三人选了个位置以后,木有枝对酒楼伙计一连报出了七八样菜名,听的秦轩目瞪口呆,虽然他没有来过风波楼,不过听着这些高大上的菜名,他也知道,这次可能要被木有枝给狠狠宰一顿了。
“喂喂喂,有完没完啦,点这么多吃的完嘛?”秦轩赶紧出言打断道。
木有枝鄙夷地看着秦轩,“吃不完不能打包带走?韩伯伯和我哥他们兴许也没吃呢。”可随即她又想到,这些菜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两,再点的话,就要掏空秦轩的家底了,然后心头一软,就没再多要。想着到时候若秦轩没钱花了,自己就塞一张银票给他。
白鹭没有理会二人,一手端着茶盏,目光在风波楼里四下打量,只见在大厅的最中央有一座一丈长宽的高台,高台之上铺着红毯,四周还摆满了鲜花。大厅的四面墙壁上还画了许多幅壁画,白鹭在看壁画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便立刻回望过去,就见不远处一桌客人中,有个相貌儒雅的翩翩公子对自己投来一个莫名的笑容。
白鹭正欲撇过头去,却突然愣了一下,看了眼那个儒雅公子,又看向正跟木有枝斗嘴的秦轩,继而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那儒雅公子似乎注意到了白鹭的举动,就朝秦轩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禁轻咦了一声,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眉毛灰白的中年人立刻问道:“少爷,怎么啦?”
“老刘,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跟我长得有点像啊?”
儒雅公子说完,被他称为老刘的中年人,以及同桌而坐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同时向秦轩看去,然后同时一呆。
老刘灰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片刻后,笑道:“少爷不必奇怪,天下之大,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那小子不过眉宇之间与少爷颇有三分相似,但是气度神态却天差地别。”
老刘说完,瞥了眼坐在下首一个书童装扮的年轻人,面白无须的书童立刻附喝道:“对,义……刘大管家说的对,那小子哪能跟少爷比啊?”
与三人同桌而坐的另外一个灰衣男子,则并未刻意开口说话,刘管家撇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不悦,但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一个气质出尘的红裙女子,忽从二楼廊道当空跃下,飞到了酒楼大厅中央的那座高台之上,女子模样清秀,眉目舒展,英气逼人,美的震慑人心,她那种浑身上下透露而出的自信与从容,就能让许多江湖女侠和名门闺秀自叹不如。
像秦轩这样第一次来风波楼的客人,并不知道这突兀出现的红衣女子要做什么,均是一脸茫然。
但像木有枝这种常客,则都是大声叫好,有的甚至鼓起掌来,更有甚者已经对这红衣女子吹起了口哨。
红衣女子却始终面带微笑,镇定自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环视一圈,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来自九州四海的大侠女侠们,小女子风昭怜,是这渝州风波楼的小掌柜,冒昧出现于此,不为别的,只为向各位解说一下这四面墙上的八幅壁画。”
风招怜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伸出纤手指向东边的墙壁,说道:“这第一副画不需我多说,想必大家都知道,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孙红涯,四十年前与魔道第一人独孤九州的五绝山之战,那一战惊天动地,正邪两大高手从天明打到黄昏,方才分出胜负,五绝山十八朝天峰被拦腰斩断十七座,孙红涯胜。也是那一战,奠定了孙老前辈武道第一人的地位,独孤九州被击杀以后,从此魔道式微,正道人士才得以扬眉吐气,这都归功于孙老前辈。此战,当浮一大白!”
其实这件事情,连江湖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可每每被人提起总能让人热血澎湃,心之神往。风招怜虽是女子,却三言两语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酒楼里的一众食客都不禁纷纷叫好,一众武林豪客们,都不禁端起酒碗仰头喝干。
就连秦轩也是喝了一大口酒。
立于高台之上鲜花之中的红衣女子,素手微抬,酒楼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第二幅画,是八年前天下第二高手蔡兰亭大闹五绝山论剑,在最后一峰之上,以一柄木刀力败三大剑神,这一战也堪称绝世之战,一切都源于那三位剑神看不起用刀的刀客,所以才引得蔡兰亭出手,以木刀证天道,让天下所有刀客都为之振奋,此战也当浮一大白。”
风昭怜说完,大厅里用剑的江湖豪客俱是沉默不语,带刀的大侠们却硬气了三分,都不自觉地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拍手叫好。
正当那些用剑之人都自觉脸上无光的时候,风昭怜的声音再次响起:“蔡兰亭此举,虽然震动天下,但也为后来的一件江湖大事埋下了伏笔。”
风昭怜指着第三幅壁画道:“这第三幅画,就是三年前,当今剑道第一人,北城城主顾神飞,在黄龙江畔,独斗神刀榜上五大刀王,不分胜负,这一战可谓前无古人,直打的黄龙江江水倒流,往来千帆皆后退,顾北城之风流,当世无二,只恨三年前没能亲眼看到这一战,真是生平之憾事。”
风昭怜说完一声叹息,秦轩竟被莫名勾起了一抹遗憾,随之一叹,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这一刻,他是完全理解那高台之上女子的心境,觉得她也应该会像自己一样,需要一杯酒,于是便鬼使神差地一扬手,将那剩余的半瓶酒扔向了那个红衣女子。
顿时举座皆惊。
红衣女子随手将酒瓶抓在手里,侧头一望,就看到一个紫衣青莲额的少年在对着她笑,或许是感觉到少年没有恶意,风昭怜报之一笑,继而举起酒坛,仰起头,朱唇轻启,瓶中美酒被她丝丝缕缕倒入口中。
红衣女子轻倒酒,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风波楼里的一众豪客们见此画面,只觉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由得都痴了。
秦轩也是没有想到,这红衣女子喝酒都能喝的如此美不胜收,直到她将酒瓶还给自己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知道风波楼一些底细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个敢朝风昭怜扔酒瓶的年轻人。
木有枝杏眼圆睁,瞪着秦轩,怒道:“秦轩,你个臭不要脸的,谁叫你勾引那个女人的?不要命了吗?”
“额,咋的啦?不就是请她喝一杯酒么,怎么就不要命了?”秦轩不明其意道。
木有枝看了眼那个正在讲解第四幅画的红衣女子,说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扔东西上去的,还好这个小掌柜好说话,要是碰到脾气不好的,可有你好受的。”
秦轩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风昭怜所说的事情,他以前基本都听木临春说过,于是问道:“诶,幼稚鬼,那你说说,她为何要费这么多口舌来说这些个老生常谈的事情?”
木有枝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不过是为了营造气氛而已,过一会儿你就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在简单讲解完了前几幅画以后,风昭怜说道:“上面说的这些其实都是一些陈年往事,诸位请看这最后一幅画,这是上个月天下第七剑神与一无名剑客决战番阳湖,在万人瞩目之下,第七剑神戚鸿羽败!”
风昭怜此言一出,风波楼内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戚鸿羽,在十大剑神中排名第七,刚过不惑之年,历经大小一百九十多战,据说只败了一次,那还是因为他挑战第六剑神杨丰泽而输了半招,可这半招输得并不丢人,反而更加奠定了他天下第七的地位。
众人议论过后,终于回过神来,有人就问道:“那这打败戚剑神的无名剑客是谁啊?”
风昭怜等的就是这句问话,笑了笑,“此人名叫江如画,据说是江南道龙雀山庄的少庄主,自幼练剑,天赋奇高,二十岁时便是以剑通玄,如今二十八岁已是剑入大天元!”
风昭怜说完,许多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二十八岁的天元境大圆满高手,江湖百年以来也是凤毛麟角,据说就连当今第一武夫孙红涯,也是三十岁才入大天元,这江如画居然比孙红涯天赋还要高,怎不教人震惊莫名。
风昭怜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得意,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过了今天,江如画这个名字必然会名动天下。
还不待众人回过神来,风昭怜又说出了一件事情,秦轩听得震惊不已,说的正是前些时日天绝山上所发生的事情,假死了几十年的百里飞霜,扮成老马夫的老剑神,居然都被红衣女子说了出来,不仅如此她还详细的描绘了天绝山巨笔峰的那一场大战,听得楼内众人瞠目结舌。
风昭怜道:“昔日的梁老剑神一剑破百里,为凤翔百姓除一害,可歌可敬,对于此事,我风波楼并未收取任何人一分一厘的好处,只为宣扬老剑神的此等义举。至于那位没有出手的白衣女子,则姓名不详,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绝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元境高手。只怕,接下来的江湖,要热闹了!”
风波楼里上上下下一共聚集了两三百名江湖豪客,就连大门之外窗户底下都蹲满了人,所有人都被这两件事情给震惊了,都不禁在想,天元境的高手怎么忽然这么多了?
九州之上,风波楼三千座,不仅有名酒名菜和名茶,他们还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最新的江湖大事件,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负责风波楼的所有小掌柜们就会将这些大事,以解读壁画的方式讲给江湖人听,一旦经过风波楼的大肆宣传,就会立刻天下皆知。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风昭怜退下高台,秦轩还有些意犹未尽。对风波楼不禁愈发好奇,他想不明白,什么人会有这么大能耐,能开得起这样的酒楼。他也从木有枝的嘴里得知,那个叫江如画的新晋剑神,是花了钱才让风波楼大肆宣传的,所有的江湖大事,想要快速发酵,都是由风波楼在背后操作。
不仅如此,风波楼还倒卖各种别人都探听不到的消息,只要有钱,那就没有风波楼不知道的秘密,在这期间也有许江湖人打过风波楼的主意,可无一例外都死的悄无声息,而风波楼也一天比一天壮大,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商海中,甚至是庙堂里,都地位超然。
江湖中曾有人笑言,说风波楼的小掌柜个个武功高强,就连厨房里掌勺的大厨,厅堂里跑腿的小二说不定都是神武境的高手。对此,江湖中人自然也不怀疑,所以没有人会傻到非要亲自去试一试的地步。在风波楼无论花的钱多钱少,都会被以礼相待,可若是有人不长眼想闹事,那就没有好下场,这也是为何秦轩向风昭怜扔酒瓶时,震惊四座的缘故。
也正因如此,那个站在二楼廊道一角,看似听着风昭怜说话,却有意无意瞥向白鹭和木有枝的贵公子,不敢在此地实施计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