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撇嘴,心说你画不好就画不好吧,还揉了不让人看,真是浪费笔墨纸张。不过看这位爷今天阴晴不定,颇有些来大姨夫的征兆,季曼还是决定顺毛摸,不惹着他。
宁钰轩扫了一眼一脸少女情怀围在宁明杰身边的甘草,嘴巴动了动,没多说什么。雨停了,几人便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打发时间等着晚膳。
宁明杰与他们一起从花园逛到后院,伸手想拿帕子出来擦,却摸了个空。
那方手帕不见了。宁明杰挑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陌玉侯问。
宁明杰摇摇头,总归不过一方手帕罢了,这会儿回去找,也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转头跟着继续走,前头的桑榆挺着大肚子,侧过头来同宁钰轩小声说了两句什么,眉眼弯弯,尽染慈母的柔光。
有那么一瞬间宁明杰觉得,若是以后自己的妻子也跟聂桑榆一样就好了,可以在下雨天陪他写诗,可以侧过身子来替他擦一擦额头上的雨水,眉眼之间,也都是这样动人心弦的温暖就好了。
可惜这样的女子,天下就这么一个,再难找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了。宁明杰低笑一声,他这是心魔作祟,怎么又渴望起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来了。以前聂桑榆不受宠爱,他尚可对自己说,也许只是同情她罢了。
而现在,聂桑榆有了孩子,也得了宁钰轩的宠,他怎么就还是转不开目光?
步子越来越慢,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宁明杰抿抿唇,开口道:我有东西掉了,还是得回去寻,你们先走吧。
季曼和宁钰轩都停下步子,甘草小声地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奴婢替您去找。
宁明杰摆了摆手,转身就大步往花园回去了。
季曼也没放在心上,她还要给陌玉侯进行洗脑工作:都说妾身这可能是双胞胎,但是女人怀孕情况各有不同的,我倒是觉得应该只有一个孩子,只是我羊水多了些。
陌玉侯听得茫然,这些女人的事情他自然不了解,不过关键句子他倒是听进去了,就是说肚子的大小和怀孕的月份没有多大关系是吧?
心里松了松,他轻咳一声。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不自信,自己比起宁明杰来,也没有哪里会输对不对?聂桑榆日子过得好好的,干什么要给他扣绿帽子?又不是活腻了。
所以疑心她的话,也有些好笑。这孩子虽然来的在他意料之外,但是既然都决定让她生了,说其他的也没有意义。
宁钰轩笑了笑,伸手扶着季曼道:你多吃点东西吧,看起来太瘦了,生孩子可要受很多罪。
季曼点头,跟着他逛了一圈,就往主院走准备用晚膳了。
宁明杰显然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桌子边坐着,脸色都不太好看。几位姨娘都来一起用膳了,侍妾们依旧还是站着布菜。温婉倒是也来了,难得乖巧地站在陌玉侯身边。
老夫人正乐呵着呢,旁边的千怜雪却突然道:今天我看天晴了,就去院子里走了走,没想到在花园里捡着条手帕,不知是哪位主子掉的?
季曼心里一跳,顺眼看过去,那千怜雪手里拿着的,却像是自己院子里的东西,雪山图样。
陌玉侯也看了一眼,挑眉,意味不明地望向宁明杰。
季曼这才想起来,当初宁明杰救了甘草,自己送他玉佩做礼,他没收玉佩,倒是收了这么一张手帕。
本来这也没什么,包东西送的么,很正常。可是宁明杰的表情,实在是让人不想多都难。
他站起来,伸手到千怜雪面前道:有劳,是在下不小心遗失了。
千怜雪点点头,正想把帕子递给他,旁边的齐思菱却笑吟吟地顺手拿了来,道:这帕子倒是精巧,表少爷哪里来的?不介意借给思菱回去画个小样照着绣吧?这图样别致,思菱真是一看就喜欢。
宁明杰淡淡地将手收回来,看着齐思菱道:这图样夫人院子里应该多的是,你又何必非拿在下这一块。
老夫人神色微微一变,看了季曼一眼。季曼抿唇道:这是上次表少爷救了甘草,我送表少爷的谢礼。
寻常人送谢礼,怎么都该送金银珠宝,送块手帕,难免让人想多了。季曼自己都觉得容易误会,更别提这一桌子都是心思重的人。
千怜雪轻咳两声,道:是怜雪冒失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拿了出来。
温婉更是顺杆就上:夫人也是的,怎么不送点别的,奴婢一直以为,只有送情人才会用手帕。
季曼哑口难辨,苦笑一声。她当初就不该脑子抽了答应只给手帕啊。
宁明杰脸色沉得难看,开口道:想不到一张帕子,也能引得大家说这么多的话,倒是明杰的过错,这晚膳明杰也是吃不下了,就想想怎么给夫人道歉,才能洗清她身上被泼的脏水。
他话一向不多,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这么尖锐的话。此话一出,连老夫人都微微抿唇,低唤了一声:明杰。
宁钰轩垂眸吃着饭菜,季曼看他一眼,却完全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季曼身后的甘草早就站不住了,咬咬牙,干脆就跪到了屋子中间去,呯呯呯地磕了三个响头:各位主子有什么话,骂奴婢就好。是奴婢不该有妄想之心,主子一点过错也没有。
甘草。季曼微微惊了一下,看着那小丫头眼里的执拗,仿佛明白了什么,抿唇不语。
真是少女情怀。英雄救美了,就以心相许。她这是要扛下这件事,也顺便给宁明杰表白吗?可是傻丫头,这屋子里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一个丫鬟把事情扛了。
甘草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开口问道:你有何妄想之心?
宁明杰也看向她。
甘草咬咬唇,低着头道:表少爷上次救奴婢于水火,奴婢感念于心,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明知道是妄想,却还是爱慕表少爷。所以夫人在给谢礼的时候,奴婢求了夫人将这块奴婢亲手绣的帕子给了表少爷,并着还有夫人送的玉佩,只是表少爷没收。
侯爷老夫人明鉴,奴婢要是知道这帕子今日会被各位主子这样大作文章,奴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求夫人成全奴婢私心的。
说完,又连着磕了几个头,身子有些发抖地跪着。
她这话明摆着说几个告状的人故意生事,千怜雪是低头不语,一副反思的模样,温婉也委委屈屈地道:如此说来,还成奴婢是恶人了,不该多嘴说这些,奴婢该死。
齐思菱倒是抿唇轻笑:夫人的丫鬟,还真是忠心耿耿。
菱儿。一直默默吃饭的陌玉侯轻轻唤了这么一声。
齐思菱抖了抖,低头不再说话。
季曼叹息一声,看着老夫人道:桑榆前些日子还说呢,肚子这么大了,定然是不会有人让我安生的,老夫人不是还让桑榆安心么?您瞧瞧,这能安心得了吗?
老夫人听着这话,终于收回了打量宁明杰的目光,放下筷子道:这晚膳用得也是糟心,院子里女人多了,果然是没什么安稳日子。
陌玉侯淡淡地道:不就一张帕子么?甘草喜欢送,那一天绣一百张送给明杰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好赌气不吃饭的?母亲,明杰,今日厨房做的菜不错,你们都尝尝。
宁明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季曼,站起身径直走到甘草身边,先将她扶了起来。
甘草受宠若惊。
父亲最近一直在念叨着,让明杰至少先纳妾。宁明杰淡淡地道:难得甘草一心对我,绣的手帕我也喜欢,不如今天就请老夫人做个主,把她给我了吧。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老夫人瞪大了眼:你要甘草?
宁明杰点头:夫人不肯割爱么?
季曼呆愣了一会儿,摇头:若是表少爷喜欢,那也是甘草的福气。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咱们还是先用了膳,再仔细商量。
一桌子人都沉默了。
对于宁明杰这个明显是临时的决定,有人觉得是甘草命好,有人却依旧觉得欲盖弥彰。宁明杰在护着聂桑榆,这是许多人心里的共识。
至于为什么会护着,那就得靠人去猜了。
一顿饭没几个人好好吃了,饭后老夫人就带了宁明杰和陌玉侯,以及季曼和甘草,到内室去说话。
让你立个丫鬟为侧室,小叔估计也不会感谢我。老夫人看着宁明杰苦笑道:你一向是个体贴的孩子,能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甘草的原因么?
说了那么多,老夫人和陌玉侯都明显是不相信甘草的话的。
宁明杰坐在老夫人下首,抿唇道:明杰觉得甘草很好,要迎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父亲那边,明杰自然会去说的。要问什么原因,当真是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太深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