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无妄之灾,温婉焉能不委屈。本来都能与钰轩一起好好过日子了,却没想到先是闹鬼让她流了产,后是淮南王府上门闹事让她成了丫鬟。成丫鬟也就算了,皇帝还要杀她,她深爱的男人护着她,却还是让她一辈子为奴为婢?
温婉摇头再摇头,拉着陌玉侯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我从来没有跟淮南王世子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给我父亲银子,我也是不知道的。世子妃肚量小容纳不下要和离,怎么能算是我的过错?钰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贪谁这一点银子的!
宁钰轩温柔地蹲下来,温婉便趴在他的膝盖上,她哭得伤心,他便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
是他们要为你出银子,的确不关你的事。陌玉侯轻声道: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你父亲缺钱?
温婉一愣,眼睛往别处看了看,抿唇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打听到的。我父亲那德性,钰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因着好赌害了我多少次了。
嗯。宁钰轩垂了眸子:你是没有同其他人说起你父亲的是么?
是。温婉闭眼道。
墙外的季曼看向赵凯风,后者微微抿唇。
刚才季曼就问过他,温婉在他们面前到底说过些什么。赵凯风将大概的话都说了出来。
温婉是会玩语言艺术的好手,她从来没有直接跟人说聂桑榆为人歹毒,与她为难;也没有直接跟人说他父亲好赌,欠下许多债务。她只是柔柔弱弱地说两句在府里过得不好,再说两句担心哪天陌玉侯不爱她了,众人就会追问,她就会装大度地说:其实也不怪桑榆,她现在是夫人了
再比如说到自己父亲,温婉会掉下泪来,哽咽地道:我恨不得不生为他的女儿,可是他又是我血脉相连的父亲啊,幼时因着赌债害我差点被卖,现在又
然后各位荷尔蒙分泌过多的男人就会自发自地诋毁聂桑榆,以及无怨无悔地为他父亲的赌债擦屁股,并且还会觉得,温婉其实挺可怜的。
这样的手段,只有女人能看穿女人,男人看过去,怎么都是楚楚可怜。
你为何非要去同好会?宁钰轩叹息了一声:若是不要那么贪玩,如今也不会这样了。
还不是你与聂桑榆太过亲近,我才会想刺激你?温婉嗔怒地看他一眼:你明明说过最讨厌她的,现在却天天去她那里,对她和颜悦色,还送她东西,为她画画,你要我怎么不嫉妒?
宁钰轩淡淡一笑:你以前不是说,只要陪在我身边,无论我有多少女人都没关系么?
那只是说说而已。温婉娇俏地嘟起嘴:谁不想自己的男人对自己一心一意啊?她们都说聂桑榆是被狐狸精附体了,才变成现在这样会勾人。我怕你哪天被勾了去。
季曼翻了个白眼。
宁钰轩无奈地道:你也是个小心眼的。
温婉用刚哭过的眼睛笑了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同好会那些人,我都没有放在眼里的。知道他们喜欢我,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知道有人有非分之想,你还同他们一起?宁钰轩微微不悦。
温婉连忙拉着他的手:我只是想气气你,谁知道你不吃这一套。以后我保证不再多看他们一眼,不管他们做什么,我都当没看见,行不行?
赵凯风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人前人后,当真是两张脸。温婉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叫一个羞涩,跟不懂情事的少女一样,茫然地看着他们,像是不懂他们举动代表的意义。他们也就喜欢她这样纯洁。
结果心里是一直在利用他们呢?知道他们有非分之想,所以不动声色地用他们来证明她自己的魅力?
罗芊芊看一眼赵凯风的脸色,咬了一口糕点,轻轻哼了一声。
屋子里两人还在继续说话,宁钰轩是单纯来安慰温婉的,温婉却因为急着证明清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最后全说成了同好会的人自作多情,她什么也没做。
赵凯风起身就走。
罗芊芊朝季曼行了个礼,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然后也跟了上去。
季曼觉得这事其实也算好解决的,赵凯风慢慢放下了温婉,自然能知道罗芊芊的好。两人不和离了,就是天下太平。
过了两天,外头的风声也平息了,世子妃和世子不和离了,罗芊芊也重新收拾行装,准备和赵凯风一起回封地去。罗父和淮南王带着礼物亲自上门道谢,季曼又有小小的一笔收入。
老夫人的心事了了,现在就欠着该怎么整治温婉。这女人陌玉侯是摆明了态度要护着,皇帝都动不得,其他人自然更是动不得。只是老夫人只要在一天,就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季曼觉得最近身子好像不太舒服,有些容易困倦。找了李大夫来看,却说她没什么问题,只是太累了。
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那种春困夏懒秋睡冬眠的人?季曼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苜蓿轻轻合上门,看了甘草和灯芯一眼,道:你们守着主子,我去厨房给主子拿下午的点心。
甘草和灯芯应了,苜蓿便提着裙子出了非晚阁。
季曼又梦见了聂桑榆,她没有再哭了,表情看起来也算开心:你真厉害。
没有你厉害。季曼撇嘴道: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聂桑榆轻轻笑了笑:你别急啊,我是来告诉你,小心着你的肚子。
肚子?季曼茫然地低头:肚子怎么了?
你的身子,快三个月了,别被人骗了。聂桑榆丢了个重磅炸弹。
季曼吓醒了,差点从软榻上摔了下去。
主子?甘草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拧了帕子递给她:主子做噩梦了么?
季曼发了会儿呆,接过甘草的帕子擦了擦脸,摇头道:无妨,苜蓿呢?
苜蓿姐姐去厨房给您拿点心去了。灯芯道。
季曼抿唇,想起聂桑榆的话,心都被提了起来。
她怀孕了?快三个月,就该是南巡的时候怀上的。可是中途她找了这么多次大夫,不都说她身子无碍吗?
仔细想了想,她找的大夫好像都是同一个人,李大夫。当初帮她变卖首饰的那个腼腆的年轻大夫,如今也算在府里有些地位了。因着他和苜蓿交好,所以她每次觉得不适也没有叫别人。上次李大夫还说,她是腹胀气。
好像遇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季曼不动声色地躺回软榻上去,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当初就说苜蓿不再背叛她就是福分了,现在看来,她还是没这个福分。
府里的孩子一连已经流掉了三个了,如今她是正室,如果怀孕生子,地位必然牢固不可破。
可是,她姓聂,就算最近感觉和陌玉侯关系不错了,他也没有那么不待见她了,季曼也不会傻到觉得宁钰轩会喜欢她生个孩子。
要是想让聂桑榆生孩子,她不信这长长的六年里聂桑榆都生不出来。
这府里唯一会高兴的估计就是老夫人,她生个孩子出来,哪怕是女儿,那也是嫡女长女,陌玉侯看在血脉的份上,也会慢慢偏向聂家。但是现在时局未定,聪明如宁钰轩,是不会这么快选边站的。
这个孩子若是给人知道,估计也是留不下来的。只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惦记上她了。
苜蓿回来的时候带了瓜子酥,不过季曼说没胃口,倒是想去街上走走。苜蓿道:最近街上热闹,主子想走走,奴婢便陪着。
季曼笑道:你还是帮我看家吧,难得今天无事,李大夫应该也有空闲,你不去和他聊聊天?
苜蓿脸红了,跺着脚嗔道:主子就会打趣奴婢。
去吧,省得人家说我这个当主子的不通情理。季曼笑着挥挥手:我带甘草灯芯就可以了。
她要上街找个大夫,自然是不能带苜蓿的,甚至连甘草灯芯都不要告诉最好。季曼还是去了水记胭脂铺,让甘草灯芯在一楼随意看看,然后上二楼要水娘子帮忙。
水娘子也没多问,寻了个大夫来,隔着纱帘诊了脉。
是喜脉,两三个月了。老大夫笑眯了眼:恭喜夫人。
季曼不觉得多高兴,这是聂桑榆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只是她暂时帮忙怀着。但是要面对的接下来的人和事,就还是全部得她来。
大夫可否帮忙看看这香料?季曼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盒子,里头装的是她以前用的香料,到这个地方开始,聂桑榆的屋子里就喜欢燃这个,是她后来觉得闷了才去掉。偏偏陌玉侯一直说喜欢这味道。
这香料夫人还是最好别用。大夫闻了半天,道:里头是有麝香和藏红花的。
季曼了然,轻笑一声。顶着六年没有子嗣的压力也不让聂桑榆怀孕,陌玉侯也是蛮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