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翎欠着身子坐在桌旁,他的双腿僵直的交叉斜摆着,双手却不停的摆弄着香炉,脸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徒儿,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为师已经被你弄得七荤八素了。”
“对不起师父,”陆幼翎规矩的将香炉重新摆在桌面上,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徒儿,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决定去比试吗?怎么现在又退缩了?”
“我才没有退缩,我只恨自己帮不了师兄,师父你说我要是输了,是不是对他的影响很大?”
“嗯,多少会有点影响,云都的修缘秘术一直凌驾于日照罗生之上,这也是云都人赖以生存的依仗,你年纪轻轻受任司天之位本就遭人非议,再加上你这一输,云都百姓必定不会信服你,而作为举荐你的萧略,也一定会被冠以唯亲是举的骂名。”
“师父,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不通了,刚才师兄让我放弃比试的时候,我还是模棱两可,反倒是师父做出肯定的手势,我这才答应了师兄,为何师父现在又质问我是否决断,老实说,我心里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要是徒儿在擂台上被人打死了,师父你便再找一人继承你的衣钵好了。”
“哈哈,为师让你答应自然有为师的打算,你难道还信不过为师不成?”
“这么说来师父是有办法让我在擂台上存活下来是吗?”
“那是自然,为师不仅要你活下来,而且还让你赢下这场比试,不过你在擂台上需做到几点才行。”
“师父快说,徒儿一定照办!”
香炉的盖口被推开一条细缝,陆幼翎连忙瞪大着眼睛凑近聆听教诲。
“这第一嘛,自然是将我带在身上,为师也好临场教导你几招。”
“那是当然,师父你继续说。”
“这第二嘛,你站在擂台上便不能怯场,为师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照做。”
陆幼翎思索了一阵,觉得此事也不难达成,便满口答应下来。
“做到这两点,为师便保证你能顺利的走下擂台,不过以后的路究竟如何走,就只能看你今后的造化了。”
“嗯,徒儿明白,先过了今晚再说。”
极道非乏又陆陆续续告诉了陆幼翎一些关于罗生人的修为特点,通过极道非乏的讲述,陆幼翎反而消除了一开始的焦虑,听得倒是分外入迷,有时甚至能见招拆招,补充上一点自己的真知灼见,极道颔首道,真不愧拥有和自己一样命格之人,天生便长有修缘的嗅觉。
“好了,刚才聊了那么多,徒儿应该多少对罗生有些了解,至于日照的修行方式想必你早已认知,为师也就不教你了,总之在擂台之上你要听为师的话才好。现在已经快到酉时了,我们现在便动身去归元殿。”
陆幼翎将香炉盖好盖塞进了自己随行的挎包之中,这样极道非乏便能随行指点陆幼翎一二,陆幼翎刚推开房门时,见符于琼正站在门口,一脸惊奇的表情。
“起先只是听说司天大人答应去比试,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亲眼见到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天大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归元殿参加校场比试。”
陆幼翎还是很敬重这位首席仙师,于是客气的回答道:“符大哥应该知道我智薄才疏,这次抽签侥幸抽到了我,我也只好去凑个人数,现在只寄希望不要被对手打死在擂台才是真的。”
符于琼露出鄙夷的笑容,缓缓说道:“木公子贵为我们迦礼寺焚香阁的司天,若被两个弱女子击败确实有失云都威仪,依在下之间,如果输了还不如在擂台上被打死的好,省得下了台后遭世人非议。”
“弱女子?什么弱女子?”
“看来司天大人连我们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样子只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现在司天大人既然问起,那在下便如实奉告,你我二人的对手分别是日照国的秦妙诗郡主和罗生国公主贺芳芳,这二人实力如何不曾听闻,如何选择对阵还得靠抓阄决定,不过相信对于司天大人而言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陆幼翎作揖到:“谢谢符大哥提醒,我一定会好好迎战的。”
“这个小子……”符于琼本能的怒了,他没料到自己如何的出言讥讽,这位新任的司天却是一副懵懂无知、不为所动的样子,他究竟是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还是故意装傻充愣?自己恶意的讥讽最终被百炼钢化绕指柔似的回应一一击碎。
“哼,在下便先走一步,恭候司天大人的圣驾。”
陆幼翎并非懵懂无知,符于琼所说的话他如何会听不明白,只是他觉得自己无非是在这里待一年的时间,何必要与符于琼结仇呢?再说确实是由于自己的缘故,符于琼才憾失焚香阁司天的位子,陆幼翎保持着客客气气其实也是想向符于琼补偿愧疚而已。
陆幼翎走在迦礼寺的过道上,见来往很多的仙师教头,但都未有人主动给他行礼,反倒是等他走后便纷纷议论,陆幼翎只好充作两耳不闻,一个人向归元殿走去。
“师父……”
背包中的香炉微微抖动了一下,极道非乏在当中说道:“行啦,为师看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云都虽不提倡用武力四方征讨,但是修为俞高之人往往更受人尊敬,他们这些人只认实力,哪管你是何人徒弟,这也是为什么为师不敢将自己‘天绶逆脉’的事说出来的原因。”
“师父,徒儿突然觉得这里的人都好冷漠,很多人不过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们每天待在迦礼寺中打坐修行,可是外面的世界却两耳不闻,这些人虽然法力高深,可是活得却又相当闭塞。”
“好徒弟!你总结的言论比为师的更精辟,可惜的是你并未过过这些人在迦礼寺中的经历,所以你不能理解他们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与为师的想法不谋而合,什么尊古训、受寺规,都让它们见鬼去才是真的,天下弘法,普贤渡世,穷极一生都经历不完的世界,为何首先被自己的心给困住呢?”
陆幼翎点头道:“是啊,有何必拘泥于这些未出世之人的眼光呢?”一来二去如此想过一番,陆幼翎自己便被开解了,他释怀到:背后指指点点又何妨?无人侍奉也没什么关系嘛,反正自己从来也未过过富家公子的生活。
陆幼翎来到归元殿时被一名内侍引路到典军校场,此时日照和罗生郡主早已站在场中,白自赏也一副自的模样伫立在一旁。
萧略见陆幼翎到来,连忙钳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校场当中。
“好小子,还以为你不来了!”贺甲一尊冷笑道,一边揉搓自己右手的尾指,这根尾指又黑又长,给人一种很邪性的感觉。
秦天苍望向萧略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现在便开始如何?”
萧略点头并叫一内侍端上一竹筒,内由两根写有名字的竹签,分别让陆幼翎和符于琼抽取,他故意将一根竹签面向符于琼,符于琼想都未曾想便抽出就近的一枝,谁知凝视一眼便脸色大变。随后萧略又让陆幼翎抽取竹签,陆幼翎见竹签上刻着‘贺芳芳’三个字,他心中便知这位贺芳芳一定是贺甲一尊的独女无疑了。
白自赏自然是希望符于琼在首轮能胜过罗生公主,谁知他首轮便遇见秦妙诗,看来输是一定得输,就是不知道符于琼愿不愿意按约定那般的诈败,秦妙诗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光景,想来六甲驱物之术也是层次不高,不过日照既然排她出战,她一定有月虱辅佐才是。不过就算是如此,要打赢首席仙师也是极为困难,白自赏紧张的盯着符于琼,生怕他因为拉不下面子不愿意诈败。
萧略站在台中宣布:“首轮比试由日照国的郡主秦妙诗对阵云都迦礼寺焚香阁首席仙师符于琼,双方点到即止,不可使用超出五行外的杀招禁术,一炷香点燃后如为分出胜负则视为平局。”
符于琼换上一身赤白相间的短袍,双手双脚都由束带绑紧,此时的他也是心神不安,因为从入场开始,他便觉得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双眼睛偏偏像是妖魔一般充满了贪婪和胁迫。还未开打,符于琼便感受到后背有汗珠渗出。
秦妙诗则褪去男儿打扮,一身碧绿色的霓裳轻裹上身,炽火灵动的缎天绫罗环绕在周身,就像花谢后纷纷洒落的花瓣,璎珞圈上绿莹的光芒与赤红色的缎天绫罗遥相呼应各成一色,使得秦妙诗看着脱尘优雅、婷婷袅娜。
陆幼翎站在一边观战,被秦妙诗一袭女儿装一下子拉回到上个月的记忆中,还是这个刁蛮的女子,可是刁蛮中又不失分寸,顽劣中又带点诗情画意,陆幼翎觉得她就像一碗浊水,需要不断的洗涤后才能有新的认知。
就在陆幼翎看得秦妙诗入神之时,秦妙诗突然朝他眨了一边的眼睛,这一顷刻间的回眸,将陆幼翎彻底看怔住了,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痛非痛,似麻又非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