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甲一尊回到阙城郊外时已是离开云都的第三日,一路上贺芳芳一直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贺甲一尊自然看在眼内,虽未与她想谈,却也洞悉出女儿家的心思。他故意让随行车队放缓脚步,自己则下马换乘,试图与女儿敞开心扉。
“父王!”
贺芳芳见贺甲一尊少有的举措,与自己坐同一辆车上,故而发问道:“父王不知找女儿何事?”
“芳芳今年已经虚十二岁了,也已经算作是个大人了。为父这些年只顾忙于国事,都没有好好与你说会儿话,今日见你忧心忡忡,似是有心事,不妨与为父说说看。”
贺甲一尊虽是正襟危坐在对座,眼内流露出的温柔却平生少有,贺芳芳不禁有些意外,毕竟出生时母亲的过世让贺甲一尊备受打击,他也一度将母亲的死归咎在贺芳芳身上,童年的贺芳芳除了训练外,便很少能够得到过父爱。
“说吧,何必隐瞒呢?你该不会还在为云都揭你面纱的那个小子置气吧?”
贺芳芳闻言心中一沉,连忙解释道:“并未有此怨恨,只怪女儿在云都未能敌国秦天苍之女,令罗生蒙羞,还请父王恕罪才是。”
“原来你还在为校场胜败耿耿于怀,其实芳芳你大可不必在意,校场比武本就是点到即止,限制生死出招,否则胜败尤为可知。”
“不过日照饲养的月虱当真厉害无比,那日我虽未用禁招,可是看得出秦妙诗的月虱也未赴全力,否则那日女儿我便无法脱身,由此可见日照攻伐云都能取得胜利绝非偶然,他们早已考虑到将来的态势,并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不是有人开启玄天金光,否则今日可能已经没有云都国了。”
“芳芳说得不假,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今三国的局势是否已经改变?”
贺芳芳掩面踟躇一阵,她心中按住一丝顾虑后,便眉间严肃的说道:“依女儿只见,当今局势并未有改变。”
“哦?”贺甲一尊显然对这个回答表示不满,他单手捋了捋嘴角两侧的胡须问道:“你为何说当今局势未有改变?”
“敢问父王,东云郡洲的从前的局势如何?”
“自然是云都一家独大。”
“那日照国呢?”
“日照地大物博,人口充盈,当然也是优于罗生,加上我罗生孤悬偏洲,入水作战本是强项,因此陆战疏于操练,自然是比不上二国。”
贺芳芳笑道:“优缺点如此明显,父王为何认为当今局势已经改变?”
“日照与云都此次两败俱伤,各方势力锐减,岂不是彼消此涨,让罗生有了可乘之机?”
“父王,女儿认为,虽然此次日照和云都都大伤元气,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云都只要迦礼寺尚存,便拥有参悟天机的修缘之人,罗生攻伐云都便是难上加难。而日照依然可以置身事外,休养生息,用不了几年又能迅速复原,如此看来,当今局势岂非没有变化?”
“看来关键还是在迦礼寺,若要拔掉云都这颗眼中钉,迦礼寺就必须率先铲除!”
贺甲一尊一脸肃杀之气,让本身狭小的车厢内喘不过气来,他周身是不是冒出的阴气,使得整个车厢内阴风阵阵,贺芳芳皱着眉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继续缄默,这一切自然逃不出贺甲一尊的双眼,他连忙问道:“芳芳似乎有话相对为父说。”
“父王,有件事孩儿一直不明,为何我们罗生要与湖海那帮妖邪定下盟誓,现在整个东云郡洲的人都将我们也视作异类,而且湖海的妖怪看起来并非善类,女儿很担心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当然有目的!他们不就是想迎回妖王‘囚魑’嘛,当年天地将他镇压在灵石之中,辗转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流向何处,直到两百年前云都建国之际,才有人目睹子午祭坛的天绶碧石,内有邪灵涌动,定是天地流落凡间的灵石无疑,可惜这块石头现今当做迦礼寺的至宝,外人难以靠近,且除了云都之人看守外,更兼有五行大阵镇压,湖海的那帮家伙根本无从下手,现在他们肯将‘渡魂术’作为筹码,旨在交换‘天绶碧石’,为父想到有了‘渡魂术’便可轻易伐取云都,便欣然接受这笔交易。”
“妖王囚魑若是被召唤出来,只怕东云郡洲将生灵涂炭,父王断不可答应他们才是。”
贺甲一尊眉间一挑,突然发笑道:“我的乖女儿,你所虑之事为父岂能不知?为父不过是先将‘渡魂术’骗到手,权宜答应他们而已,只要大业成功后,区区湖海的妖邪何足挂齿,为父自当派一上将将湖海填平,将这帮妖邪尽数诛灭,至于现在外界怎么传便让他们传好了。”
“这么说来,父王早已有了打算,就不知这‘渡魂术’是否真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啪啪……”贺甲一尊拍了拍手,车辇停了下来,他叫上一声道:“崇万重,你进来吧!”
这时一头戴范阳帽之人推开车帘钻进车厢内,贺芳芳花容失色道:“这不是车把式吗?父王为何唤他入内?”
“芳芳你有所不知,这个人便是迦礼寺瘦滩司天崇万重,他在上月时孤身犯境,在镇江东岸中了我们埋伏,宁死不肯受降,只能将此人杀死以儆效尤,现用‘渡魂术’做成了听话的行尸,这几日驾马都是由此人代劳,可见这‘渡魂术’是如何厉害。”
“怪不得我以前从未见到父王身边有个如此魁梧的卫兵,原来他便是瘦滩的司天,这件事云都的人可曾知晓?”
“除了上次来馆驿找我们的那个小子,其余的人并不知情,现在崇万重只不过还在观察阶段,如果试效良好,便可如法炮制对其他士卒使用,如此一来,罗生便可拥有取之不尽的兵源,荡平云都、日照指日可待。”
“话虽如此,就不知崇万重还剩下几层修为?”
“这一点确实比较扫兴,云都秘术的施展都是要默念心决,为父虽然用‘渡魂术’控制住了崇万重的身体,但是他脑中所记之事并不能全部忆起,目前为止只能让他结护身罡气,其他的仙术还待日后慢慢领悟。”
“这么说来,崇万重现在不过只是个听话的躯壳,若要参战还未时过晚。”
贺甲一尊坦然一笑说道:“父王对‘渡魂术’绝对有信心,将来日照人所养的畜生必定也不会是这帮行尸军队的对手。对了,芳芳,今日我们在城外驻扎一晚,明日回阙成后,你最好去你表舅母家拜访一下,为父稍作安顿后再去拜会。”
“我不去!”贺芳芳突然神色大变,面纱也遮不住她由晴转阴的脸。“父王你若是要去自己去便是,何故要拿我做幌子?”
“芳芳,你这是什么话?为父让你去看表舅母,恰恰是让你早日与她们家人打好交道,将来嫁过去时也不会觉得唐突和难以适应。”
贺芳芳一下子急红眼说道:“谁说要嫁给他那个傻儿子?我才不要呢!”
“混账,你母亲在世时便与她家约定婚事,逃婚避嫁岂是我们这种王族子弟所干之事,无论如何你十四岁的时候便要嫁过去,就算是个火坑你也得往里面跳啊,孩子!”
“父王,你明明知道表舅妈家的儿子现在都二十多岁了依然是个智障,我相信母后 若是活着,也断不会让我去嫁给他。”
“你不嫁他你还能嫁给谁?难不成去找那个撕掉你面纱的臭小子?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表舅现在还在湖海当做人质,战事一旦开响,他很可能会为国捐躯,我们已经欠了人家那么多,将你嫁过去其实也是为了还他这个情分,希望你能理解父王的难处。”
“谁又能理解我的难处?”贺芳芳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她太久没有得到母爱,现在父亲又是亲手将自己推向不喜欢的人手中,她如何能够做到冷静?
“父王在云都与木公子的谈话内容女儿在门外偷听了一二,您口口声声说只要木公子将天绶碧石运回阙城便将女儿许配个他,如今看来,与父王戏弄湖海妖邪的做法别无二致,既如此,我还要这面纱有何用?”贺芳芳说完,便将耳畔黑纱取下,露出一张愠色俏脸。
贺甲一尊也是大惊道:“芳芳,你这是何故,你现在未满十四岁便摘下面纱,若要罗生国人看见,这可如何是好?”
“父王什么时候又曾理会孩儿的心思,孩儿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表舅哥,我愿意一辈子守在母亲灵前,独身相伴,终身不嫁。”
贺甲一尊毕竟是过来人,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一向缄默、乖巧的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他还未对她有过要求,她便过了本份的年纪,只是这婚约若是要退,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才是。
贺甲一尊见天色已晚,不宜争执,便委婉的说道:“今日婚事大致商议至此,总之除了你表舅哥,其他人一律不作考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