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场会产生大量的灰尘,焦炉炼焦会产生大量的废气和工业粉尘,然后人工煤气的净化提纯及相关化工产品提炼,又会产生各种毒性气体。”彭远征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苏区长看来并没有去焦化厂实地考察过,也未必懂这些相关工艺,我建议你去省城的煤焦供气总公司看一看,不说别的,单是那一根一百多米的大烟囱天天冒烟,周边的群众能不能接受得了?”
台下的东方岩和周锡舜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对于这个项目本身的污染问题,两位市里的党政主要领导其实也有过磋商。
苏羽寰抿着嘴唇,突然冷冷道,“既然远征同志说得这么严重,难道你们邻县就不怕污染吗?”
彭远征笑了,“我们为这个项目选址的区域,是一片无人的盐碱地,紧靠城区,公里。”
“而且,各位领导都知道,我们邻县的工业基础相当弱,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几乎没有像样的上规模的工业项目,所以,即便引入这个城市供气项目,也远远谈不上区域性的污染。”
“从表面上看,这个项目落户邻县,会抬高建设成本,其实不然。请各位领导想一想,如果项目建在中心城区,那么,必然要为了这个项目占用大量耕地或者村落民居,加上土地补偿和搬迁成本的话,恐怕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彭远征说到这里,抬头扫了沉着脸的苏羽寰一眼,朗声道,“我们县将全力以赴支持市里筹建城市供气项目,如果市里能将这个项目放在邻县,这是对邻县数十万群众的最大福音,也是我们工作的最大动力!我的答辩完了,谢谢各位领导,谢谢大家!”
彭远征彬彬有礼地向台下鞠躬致意。然后飘然下台,掌声雷动。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未可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答辩会上,彭远征代表的邻县占据了牢牢的上风。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答辩无非是一种形式,真正的决策还是取决于高层领导——换言之。这个项目最终落户哪里。还要看邻县和新安区在背后做的工作哪一个更扎实。
……
答辩会结束,彭远征让霍光明先回县里,自己则开车回了一趟家。多少收拾了一下卫生。很久不回家,家里都满是灰尘了。
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衣服。彭远征准备出门去宴请几家媒体的分管副总。他已经让田鸣去蓝天大酒店定房间和酒席了,他亲自打电话邀请了新安日报社的业务副总编、新安电视台的外宣副台长,这是他的老熟人;新安晚报社和北方晨报的分管领导虽然不怎么熟悉,但也打过交道。
田鸣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候,领导怎么不去宴请市里的领导,反而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媒体人身上——总不成,这个项目的建设决策权,还能落在媒体上不成?
田鸣想不通。但他在彭远征身边工作已久,知道彭远征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固然揣摩不透领导的真正意图,但还是得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领导的指示。
彭远征出门的时候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五点。他跟媒体方面的领导定的时间是六点,从机械厂生活区这里开车到酒店,也就是20分钟的样子。时间上非常宽裕。
彭远征驾车沿着新修的中心大道向北缓缓驶去,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下班高峰期,车流量还是蛮多的。他的车速不快,在路过新安百货大楼的时候,他无意中透过车窗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清丽身影。
他的眉梢一挑。握住方向盘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差点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白雪!
没错。正是白雪!
鹅黄色的运动t恤,天蓝色的牛仔裙,奶白色的旅游鞋,长发披肩,气质清纯可人。尽管只是一个侧影,但彭远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白雪似乎是刚从商场买东西出来,清秀的脸蛋上却比较凝重。她的前后左右,有四个彪悍大汉紧密相随,提着不少东西。不明内情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谁家的大小姐出行,有这么多保镖前呼后拥;但落后在彭远征的眼里,无疑是被挟持的表征。
彭远征心头一沉,加大油门,就冲了过去,可惜等他的车开到近前,还没有找到停车位停下,白雪就已经被几个大汉“陪着”上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彭远征没有任何犹豫,开车就追了上去。
他抓起自己包里的大哥大拨通了县局办公室的电话,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心里大为光火,一边开车紧随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一边继续拨打仲修伟的电话。
仲修伟接起电话,听出了彭远征的声音,刚要客套几句,就听彭远征沉声急促道:“仲修伟,我在市里,新安百货大楼附近,我发现了白雪的踪迹,应该是被劫持着。你马上带专案组的人赶到市里来,同时争取市局的支持配合!”
“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彭远征匆匆挂了电话,专心开车。他一路相随,跟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绕来绕去,上了外环路,但又从外环路绕回了市区,居然进了一个刚建成的商品房小区。
彭远征眼看着几个大汉“保护着”白雪上了小区最内侧的一幢楼上,他长出了一口气,发现了窝点就好办了。彭远征将车停在那幢楼下,熄了火,在车里又给县局打了电话,通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彭远征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仲修伟带人从县里赶过来,最快也得40分钟,这个点正好是交通高峰期,如果遇到堵车就更难说了。
电话响起,彭远征一把接起,以为是仲修伟跟自己联络,不料却是田鸣。
“领导,媒体的领导都到了,您什么时候赶过来?”
“田鸣,你跟媒体的领导说声抱歉啊,我突然有点急事,要晚一点过去,你先陪着他们开始,我一会就赶过去!”彭远征急促回答,立即扣了电话。
不多时,方才那几个大汉中的两人却突然提着大包小包下楼来,发动起了车。紧接着,脸色苍白的白雪被另外两个大汉拽着胳膊从楼上下来,往越野车的方向走来。
彭远征大吃一惊:他们要逃!肯定是有人泄密!难道又是从县局内部传出了风声?
骂了隔壁的!彭远征忍不住低低爆了一句粗口,心里愤怒到了极点。
彭远征咬了咬牙,见白雪被几个大汉带上了车,他猛然发动起车,一踩油门,就窜了出去,将车停在道路当中,堵住了越野车的出路。
开车的马仔摇下车窗大骂,而另外两个马仔气势汹汹地跳下车来,向彭远征的车奔来。
情势紧急,彭远征知道自己这一回怕是又要活动下手脚了。那两个马仔跑过来,咒骂着要拽彭远征的车门,彭远征猛然一推车门,砰地一声将这边的马仔给撞了出去,然后轻盈地跳下车,飞起一脚将那厮踹倒在地。
另外一个马仔咆哮一声,冲过来就是一拳,彭远征脚步一飘闪了过去,然后重重地一拳击打过去,正中他的面门,那马仔发出一声惨叫,身子踉跄了几下。
车里的两个马仔看势不好,猛然一踩油门,越野车嗡地一声将向彭远征撞来。彭远征横着一跳,跳入了一侧的绿化带中,而这时一声巨响,越野车砰地一声将他的那辆普桑撞歪,车头扭曲变形。
而越野车也因为剧烈的撞击而熄了火,彭远征清晰地听见车里传出白雪高亢的惊叫声。
开车的马仔怒吼着继续发动车,而车上仅存的一个马仔拉开车门,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冲了过来。
……
三个马仔穷凶极恶地挥着砖头和西瓜刀将彭远征包围在了绿化带中,而开车的马仔粗野地开着车使劲撞击着挡路的普桑,试图将车撞开,然后驾车逃离。
彭远征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身形一矮,挥起一拳狠狠击打在持刀马仔的小腹上,马仔发出惨烈的一声嘶喊,手里的西瓜刀当啷一声落在旁边的水泥地上,彭远征奋力起身又是一记左勾拳,正中一侧那个马仔的肩窝,他大声怒吼道:“白雪,还不跑?!”
白雪在车上捂着自己的胳膊已经吓傻了。尽管车门敞开着,车里的歹徒都在围攻彭远征,但她还是愣怔地坐在那里,望着车下彭远征与几个马仔搏斗的场面,失魂落魄浑身颤抖。
彭远征这一声怒吼惊醒了她,她慌不迭地从车上跳下来,跳过绿化带就向楼前头狂奔而去,一边高喊:“救命啊!”
……
四个马仔扔下车逃窜而去,其中有一个,被小区的保安逮住,另外三个被随后赶来的邻县刑警追了上去,估计抓住应该不成问题。
厮打中,彭远征的白色半截袖衬衣被扯破一个大的口子,头发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而肩头被一个马仔挥了一砖头,也在隐隐作痛。
见彭远征这幅样子,仲修伟面色尴尬地带着两个民警跑过来,搓了搓手汗颜道:“彭县长,我们来晚了……领导伤到哪里没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