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企业就是江南省最大的、也是国内目前规模最大的新材料生产企业,江南新材料制造有限公司。他们是这个新兴产业的领头羊,也是当之无愧的行业龙头企业,如果能跟他们合作,做成这个新材料项目,对于县里经济的推动作用是巨大的。”
彭远征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大伙讨论一下吧。如果觉得有可行性,那我们就派个考察团去对方企业考察一次,同时进行合作洽谈。”
李铭然笑了笑,“我觉得可以谈——不管项目怎么样,先谈谈再说嘛。”
郭伟全却是皱了皱眉道:“彭县长,新材料产业我也有所了解,据我所知,这种企业多分布在南方沿海地区,依托一些相关产业生存。在我们江北,发展这个产业,是不是有些……”
郭伟全这么一说,其他正准备附和的副县长就都闭住了嘴巴。
彭远征面带微笑望着郭伟全,没有因为郭伟全的质疑而不高兴,而是有些欣慰。在这些副手里面,能在经济建设和项目推进上给他“打下手”、且敢于提出不同意见的人,也就只有郭伟全了。
郭伟全不仅有才学、有能力,还对金融和经济工作非常熟悉,这样的实打实的县级干部其实是不多的。
“老郭,我们要谈的是他们企业本身附带的产业基地,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把产业的初始环节放在我们县里。而生产终端还是在南方。”彭远征笑着,“正如你所言,我们要打造这样的完整产业链条是不现实的,最起码目前来看不可能。所以,我的思路只是想从他们的完整产业链条上分一杯羹,而不是全部。”
“可是彭县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生产制造流程脱节,势必拉大他们的运营成本,而他们为了降低成本。就会在我们这一头大做文章。这样一来,我担心他们企业会把利润转移到终端环节,而把成本压在这边。直接导致我们白白为别人做嫁衣裳。”
郭伟全继续质疑。
他的话其实李铭然这些人基本上听不太懂,但不论如何,作为副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质疑一把手的决策,这本身就是一种忌讳。
何况,彭远征只是说谈谈这个项目,而不是一定会上这个项目。
严华扫了郭伟全一眼淡淡道:“伟全同志,成与不成,先谈一谈再说嘛——当初上小商品城项目的时候,有些同志也有质疑。说如何如何,结果咋样?事实证明,小商品城项目上得好、上得及时——我可是听说有其他地区正准备效仿我们。”
郭伟全转头望着严华,苦笑。
彭远征朗声一笑:“老郭啊,不愧是经济方面的大行家。几句话就说到了真正的点子上。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出台相关政策进行预防……他们上的规模越大,消化的劳动力就会越高,而这本身对县里就是有好处的。”
“至于利润分配问题——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在谈这个项目的时候,必须要约定。他们要在本地纳税、消化本地的劳动力——我们不能给他们当仓库,这是不行的。”
郭伟全沉吟了片刻,“彭县长,倒也可行,我们本着这个原则,可以跟他们初步谈一谈。”
“行,如果其他同志没有不同意见的话,我看就让郭伟全带经贸委的同志尽快去一趟江南,做一个全面的市场考察,同时也跟对方进行一次正式的接触。”彭远征笑着挥了挥手,半开了一句玩笑:“老郭,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郭伟全汗颜:“……”
……
县长办公会结束以后,消息接连传了出去。
果不其然,彭远征改革机关用车制度,主动拿领导层下手“壮士断腕”,不仅在县里引起巨大的波澜,在全市来说都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震荡。
会后,王浩就让县府办的人把市委组织部的排序文件和本次县长办公会的会议纪要报给了董勇。董勇其实已经得到消息,烦躁地在办公室里几乎要暴走。
他的“脑子”已经走向了某种情绪化的误区——如此种种,他认为这都是彭远征专门针对他的——排序调整是彭远征背后“使坏”,而所谓的机关用车制度改革更是为了向他开火。
上午,应急办的人找他汇报工作,被他借故“训斥”了一番,发泄了一些愤懑的情绪。而到了下午,他又找上县府办,要求县府办给他更换办公室的沙发,被王浩拒绝了。
听到王浩口口声声“彭县长如何如何”,董勇气不打一处来,撇开王浩,一时脑热就气冲冲地向彭远征的办公室奔去,意欲跟彭远征“谈一谈”。
彭远征正在跟宁晓玲谈给县一中拨款的事儿。县一中的校舍严重老化,各种教学软硬件资源都比较落后,一中和县教育局向县里打了好几次报告,要求县财政拨款进行修整,县里都没有同意。
“彭县长,一中的情况确实比较糟糕,我看真是到了不修不行的程度了。我们整天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就是县财政再紧张,我觉得都要拿出钱来改善一中的办学条件。”宁晓玲皱着柳眉轻轻道:“财政局的人不太好说话,还是得你出面敲打他们一下!”
彭远征笑了笑,“大概需要多少钱?”
“我让一中和教育局的人初步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一百多万,这因为同时还需要更新一部分教学设备。”宁晓玲拿出了教育局的申请报告来递了过去。
不过,彭远征却没有看,直接把报告推到了一旁。
“晓玲同志,你有没有数:如果是新建一所现代化中学的话,需要多少钱?”彭远征笑吟吟地道。
宁晓玲一怔,旋即狂喜:“彭县长,如果是新建学校的话,按照现有学生规模,配套齐全,达到市里中学的标准,我估摸着需要四五百万吧。”
彭远征点了点头,“教育不能落下,不要说县财政这两年会大有好转,就算是我们仍然很穷,也不能在教育上不投入。我早就有这个想法,要分批分次逐步改善全县公办中小学的办学条件,新建一所上规模的现代化中学。”
“这样,晓玲同志,你先去让教育局选一块地,然后打一个报告上来,下一次的县长办公会,我们正式研究这个问题。”
宁晓玲心下欢喜,“好的,彭县长,我这就安排他们去做。只要财政资金跟得上,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异地重建一所新学校!”
彭远征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额头,刚要说什么,突然门骤然被推开,董勇脸红脖子粗地大步走进来。
竟然不敲门就进一把手的办公室,这厮也太没数了。宁晓玲见董勇这样,柳眉暗皱,起身匆匆离开。
彭远征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来淡然望着董勇道:“老董?找我有事?”
“我就想问问彭县长,我姓董的还是不是邻县的副县长?”董勇梗着脖子大声道。
“你是市委任命的副县长,你这话让我听不明白。”
“好吧,既然我是这个县的副县长,那么,请问彭县长,为什么我这个副县长的待遇连个科级干部都不如?我连换个沙发,都需要看办公室的脸色,这tmd算哪门子鸟事?!”
“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彭远征晒然一笑:“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原来是这么点破事。我在前几天的县长办公会上强调过,我们要勤俭持家过穷日子,两年之内,压缩机关行政办公经费,能不花钱的就不花钱——怎么,你老兄的沙发不能用了?”
董勇冷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一个沙发多少钱?压缩办公经费就差这一个沙发了?我这个副县长要换个沙发还要看谁的脸色?”
彭远征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猛然一拍桌案,抓起电话打给了王浩:“王浩,你马上过来!带两个人过来!”
然后,彭远征就砰地一声甩了电话。
不多时,王浩带着县府办两个科员诚惶诚恐地走进来,彭远征沉着脸扬手一指沙发:“王浩,你们把我的沙发抬走,给董县长,然后把董县长的沙发给我抬回来!”
彭远征霍然起身,凝视着董勇一字一顿道:“董勇同志,你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你看得上,咱们一并换了!”
“干脆,王浩,把我和董县长办公室所有的办公用品全部调换过来,必须要让董县长满意!马上换!这是命令!”
“如果董县长还是不满意,那么,连我们的办公室都可以换!”
“无事生非,无理取闹,无耻之极!”彭远征大步离开办公桌后,拂袖而去。
……
董勇完全被彭远征的“突出奇招”给打蒙了。接下来,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王浩都带着县府办的全体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把两人办公室的桌椅沙发茶几什么的调换了过来。
这让机关上所有的机关干部看了个目瞪口呆,这几乎就相当于彭远征这个县长与董勇这个副县长关系的破裂,脸皮真正撕破了。
多数人都在幸灾乐祸,因为董勇的人缘实在是太差。不仅架子大,为人办事还比较尖刻,从来不知道体恤下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