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通往江北最东端城市的这条高速公路刚刚贯通运营,在新安市的开口正好处在邻县。而无独有偶,另外一条途径新安的国家大型干网高速公路,也在邻县地面上开口。
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天意了——这同样也是周锡舜下定决心构建“大邻县”并将政务经济中心迁移过去的关键性因素。
两条高速公路给落后的邻县带来了诸多发展机遇,也提高了邻县自身的筹码。很显然,邻县新上的这几个大型项目,投资商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尤其是江南公司肯把整合构建的新材料产业基地放在邻县,与邻县的这一得天独厚的交通优势密不可分。
霍光明开车飞驰在全新的高速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少,一辆车占据一条宽广的高速公路,在蓝天白云下自由驰骋,这种感觉不错。
原先从省城到新安要跑三个多小时,而走高速,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缩减了一半的时间。十点半多从机场出发,中午12点半就下了高速,驶入了邻县县城。
彭远征摇下车窗,点上一根烟,凝视着车窗外。他突然挥了挥手道:“老霍,停车,我看看新材料基地这个项目。”
霍光明应声停车,将车停在路边。
彭远征下车来,站在圈着半截围墙的工地外围向里面张望着。这个项目刚刚破土动工,在县里的配合下,江南公司在新安注册成立的新安新材料制造有限公司作为投资主体和项目主体。在上月底进场施工。
彭远征虽然不在县里,但县里的工作和项目建设一点也没落下。
虽然是九月初了,但天气仍然非常炎热,又正值中午,火辣的日头高悬天际,炙烤着大地。霍光明从车上取出一把太阳伞来撑开帮彭远征遮阳,彭远征摇摇头。示意他不必。
彭远征往前走了两步。
中午时分,工地已经停止施工,不过远端仍然可见几个工人在太阳地里开着打夯机捶打地基。发出轰隆隆地声响。
彭远征的目光所及,最后落在工地后面那一片割完麦子又种上了玉米的农田上,皱了皱眉轻轻道:“老霍。工地和农田之间的间隔距离似乎短了一些……你回头跟老郭说,让他协调企业,赶紧把靠近农田的那一头筑起围墙来——同时,严禁企业把建筑垃圾往农田边上堆积。”
霍光明恭谨地应声,“好的,领导,我一会回县里,马上跟郭县长说这事儿!”
彭远征继续往工地尽头张望着,眸光却是有一些凝重。
新材料基地项目的这块地,是他亲自选定和界定的。这片地正处在高速公路出口与县城之间。在基本农田的边缘,是一块荒废的洼地,有200亩的样子。
可他实地这么一看,却总觉得项目占地远远超过了两百亩。因为向东拓展,已经无限接近农田了。
彭远征想了想。突然大步向工地东头走去。霍光明一怔,但赶紧跟上。
彭远征沿着工地的边缘绕了一个大圈走向东头,这一圈走下来,按照他较快的步伐速度,还是行走了大概有20分钟的样子。最后,他皱着眉头站在东面工地与农田的分界线中央部位处。沉吟了一下,扭头向霍光明道:“老霍,这块地是不是超标了?项目规划上市200亩地,但我看这块地似乎远不止200亩。”
霍光明犹豫了一下,他事先并没有了解到项目用地的这些细节信息。
“领导,具体占地多少,我还真是不太清楚,要不,我马上给郭县长或者项目组的同志打电话问问?”
“不用了,我们先回县里。”彭远征沉着脸挥了挥手。
……
彭远征骤然出现在县府机关办公楼里,很多机关干部都吃了一惊,纷纷过来打招呼。而等彭远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李铭然第一个赶了过来。
“彭县长,你回来了。”
“来,老李,坐。我正要找你。”彭远征笑着扔过一根烟去,“最近县里工作还忙吧?”
“基本走上了正轨,不过,我们之前推进的机关干部下基层轮岗被韩书记叫停了,下放的机关干部都回来了,机关上人浮于事的状况又抬头了。”李铭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董勇最近跟韩书记走得很近,韩书记前两天直接给我们几个副县长开了会,让董勇协助郭伟全分管项目……”
“现在的董勇,几乎成了那边的传声筒了……”
彭远征哦了一声,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感觉有些不满。韩维怎么插手工作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韩维越位调整了几个副县长的分工,作为当事人的郭伟全竟然没有打电话向他汇报。
似乎是察觉到彭远征的不满情绪变化,李铭然起身来走到彭远征办公桌前,低低道:“老郭生了些闷气,从上周开始感冒发烧,半天上班,半天在家里养病……有些事儿呢,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们两个碰了碰头,决定等你回来再说!”
李铭然这就算是替郭伟全解释了。而事实上,无论是李铭然还是郭伟全,作为副县长,都各自有各自的难言之隐。韩维插手过甚,他们作为下属官员,其实也抗拒不得。而如果在背后向彭远征汇报,又有“挑拨”和“构陷上司”的嫌疑——议论领导的是非,这可是官场的大忌讳。
彭远征嘴角一抽,沉默了片刻,才挥挥手道:“老郭现在不在县里?”
“应该在,我刚才还看到他。”李铭然笑了笑。
彭远征抓起电话就打了过去,郭伟全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迷迷瞪瞪,听到电话响就慢腾腾地起身去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彭远征的动静,立即一个激灵,声音提高了八度:“彭县长?你回来了?好,我马上过去!”
郭伟全急匆匆地出门,向彭远征的办公室奔去。最近他的心情郁闷烦躁之极,满腹的憋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只能哑巴吃黄连含着苦水往肚子里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