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头很沉,意识慢慢恢复。
先是听到了俩人的对话声,声音还有些熟。
“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小子千万别有事……否则宗主还不得吃了我们。”
“应该没事……阴气还没有渗透到五脏六腑。”
“看来也该醒了!”
只觉得眼皮很沉,我使了使劲才睁开眼。先是看到了那口红棺材,随即是两个笑嘻嘻的老脸。
“哟!还真醒了啊!”
“体质也不是那么差。”
这人看着我,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没把我当回事。
“李淳风和袁天罡?”
我迷糊了一下,瞬间认出了两个人。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试着扶着棺材慢慢坐了起来。
还行!除了头脑有些晕乎外,没别的不适感觉。
“来救你啊!”
“你们知道我会被困在这里?”
李淳风嘿嘿一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今中午吃的是饺子,独自开着车瞎窜!”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两位活神仙不会是跟踪我吧?”
袁天罡白了我一眼:“做你的美梦吧!”
李淳风接着解释:“是宗主知道这一带有个人魔要复活,预感到你会和他杠上,这才让我俩暗中照应你。”
“人魔?——对啦!那道士呢?”
“他就是人魔——一个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李淳风指着棺材的最里侧:“能读懂上面的文字?”
我顺着他手指瞟了一眼,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毕竟谈了个考古系研究生女朋友,只一眼,还是能认得这玩意——墓志铭。
墓志铭是一种悼念性的文体,更是人类历史悠久的文化表现形式。
墓志铭一般由志和铭两部分组成。志多用散文撰写,叙述逝者的姓名、籍贯、生平事略;铭则用韵文概括全篇,主要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但也有只有志或只有铭的。
可以是自己生前写的,也可以是别人写的。墓志铭,是古代文体的一种,通常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记叙死者世系、名字、爵位及生平事迹等称为志;后一部分是铭,多用韵文,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赞颂。
这石碑上的墓志铭用的是隶书。
我勉强能认出三分之一。
李淳风走过去,右手食指指着给我念了一遍:
其十一世祖冲,贵显拓跋世。父恽,河南温县尉,娶陈留太守薛江童女,生六子,君最后生,爱于其父母。
年少长,喜学,学无所不通,最深于五行书。以人之始生年月日所直日辰支干,相生胜衰死王相,斟酌推人寿夭贵贱利不利,辄先处其年时,百不失一二。
其说汪洋奥美,关节开解,万端千绪,参错重出。学者就传其法,初若可取,卒然失之。星官历翁,莫能与其校得失。
进士及第,试书判入等,补秘书正字,母丧去官。卒丧,压太子校书。河南尹奏疏授伊阙尉,佐水陆运事。
故宰相郑公余庆,继尹河南,以公为运佐如初。宰相武公元衡之出剑南,奏夺为观察推官,授监察御史。
未几,御史台疏,言行能高,不宜用外府,即诏为真御史。半岁,分部东都台,迁殿中侍御史。元和八年四月,诏征,既至,宰相欲白以为起居舍人。
经一月,疽发背,六月乙酉卒,年五十二。其年十月戊申,葬河南洛阳县,距其祖渑池令府君侨墓十里。
昆弟六人,先君而殁者四人。其一人尝为郑之荥泽尉,信道士长生不死之说,既去官,绝不营人事。故四门之寡妻孤孩,与荥泽之妻子,衣食百须,皆由君出。自初为伊阙尉,佐河南水陆运使,换两使,经七年不去,所以为供给教养者。
及由蜀来,辈类御史皆乐在朝廷进取,君独念寡稚,求分司东出。
呜呼,其仁哉!君亦好道士说,于蜀得秘方,能以水银为黄金,服之冀果不死。
将疾,谓其友卫中行大受、韩愈退之曰:吾梦大山裂,流出赤黄物如金。左人曰,是所请大还者,今三矣。君既殁,愈追占其梦曰:山者艮,艮为背,裂而流赤黄,疽象也。大还者,大归也。其告之矣。妻范阳卢氏,郑滑节度使兼御史大夫群之女。
与君合德,亲戚无退一言。
男三人,长曰初,协律;次曰彪;其幼曰还,适三岁。女子九人。铭曰:不赢其躬,以尚其后人。
墓志铭用的是翻文,我读不懂,可最后的署名却让我浑身一颤。
竟然是韩愈。
我随口而出:“怎么,这是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的墓?”
俩人很默契,同时白了我一眼。
“没文化,真可怕!”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赶紧反问:“这篇墓志铭最后怎么是韩愈的名字?”
袁天罡解释:“墓主人叫李虚中,是唐代一个十分著名的道士——当然和我们不同,我们是假用了道士的身份,他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道士,穷尽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之术。”
“怎么葬在这里?”
袁天罡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开口打断他。
“李虚中不知道从什么古代方士墓穴或者是古代典籍中得到了启示,认为长生术被仙人隐藏于东方的大海中,所以他几乎费尽了大半辈子时间,围绕着海边,就在他五十五岁年,忽然很高兴地找到了好朋友韩愈,让韩愈帮着写墓志铭。”
我又忍不住插嘴问:“韩愈怎么会和一个不着调的道士是朋友?”
袁天罡瞪了我一眼,没解释,而是继续往下说。
“当时韩愈也没太当回事,写好了后,李虚中看完很高兴,踹到身上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韩愈家。”
直到半年之后,韩愈才从另一位好友口中得知,李虚中已经下葬了,而且是让人把他活活葬到了自己挖的墓中。
人不应该是死了再下葬,怎么是活着下葬!
韩愈觉得甚是奇怪,于是打问着找到了李虚中生命最后一刻生活的地方——竟然是在东海岸的一个小渔村里。
多方打问,他才打问到,李虚中是在一次出海回来后,性情大变的。
之前他是个比较沉闷寡欢的人,可自从出海回来后,见人就哈哈大笑,而且从此决口不提寻仙长生的事,几天后,他就开始一个人挖坑,还准备各种建筑材料。
刚开始别人还以为他准备盖房子或者盖个道观,毕竟也一大把年纪了,应该安安稳稳读过晚年。
又过了几周,人们才发现他是在修建墓穴。
热心人问他,这是在给谁修墓啊!
李虚中也毫不掩饰,说是给自己。
看他乐呵呵的表情,旁人还都以为这是句玩笑话,可后来他真的睡进了棺材里,并花重金让别人把他埋到墓穴里。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已经无法得知,例如:这么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人,钱是哪来的,再例如,那些人怎么这么大胆,敢把一个大活人埋了?
韩愈来到这个位于大海边上的小渔村,也找到了老朋友的墓穴。
一叠黄纸,三根香。
韩愈虽然一头雾水,可也无从解惑,于是悻悻地回到自己当官的地方。
大概又过了半年后,韩愈又听说,那小渔村已经不存在了,村子里流行起瘟疫,不到三个月,全村人一个没剩。
韩愈再一次想到了老朋友李虚中的种种奇怪行为。
隐隐的觉得村子忽然冒出瘟疫,和自己的这位老朋友有关,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