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南宫府中,家主此时尚在与几位门派管事商谈今年一系列的采购之事,而长子南宫昭坐镇府中,次子南宫明此时被他安排在别处,辅佐兄长南宫昭,维护府内秩序,至于三女南宫晗,老爷子倒也没指望什么,毕竟还是个小女孩,乖乖待在自己屋中,那便是最好的安排了,况且此番得了东方家送来的神剑,若是藉此对武学之途有了兴趣,以小女的资质,想来南宫家日后的实力必然又能更上一楼。南宫轩宇念及此,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让在座的几位宾客心头一跳。
“诸位已说完?”南宫轩宇问道。
屋中数人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应声作答。
南宫轩宇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看向众人,说道:“诸位看得起南宫家,是南宫家的幸事,若有利可图,自然少不了大家的份,如此大的家业,哈,若不以诚待人,如何能够长久?”
“是啊是啊,南宫老爷,我们也均是信得过南宫家……”
话未说完,南宫轩宇微笑道:“我虽算不得是读书人,可一直对太史公的一句话推崇备至。”
他看向屋外,慨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庭院。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清歌姑娘可明白在下的意思?”南宫昭看着眼前的丽人,笑问道。
清歌直视对方的眼眸,但那双眼眸此时似是含了一层水雾一般,看不清他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只是礼节性的微笑道:“南宫公子言重,小女子只是一名内堂弟子,人微言轻,此事,须得等少昂堂主亲来……”
南宫昭摇摇头,叹息道:“清歌姑娘,出身平凡,时年二十六岁,为唐家堡内堂三把手,倘若如此仍是人微言轻,那在下可否认为自己韶华虚度,按我胞弟的话来说,岂非活到狗身上去了?”清歌听得南宫昭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多有失态,还望公子勿怪。”
南宫昭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清歌姑娘,我的确是欲与少昂堂主商谈此事,可唐家堡有变,少昂堂主急切赶回,之后的事便交托给了你,当然,也就包括了这件事。我想,少昂堂主不会没有料到这一点吧。”
“但……”清歌柳眉微蹙,似是有些犹豫。
南宫昭转过身去,微笑道:“清歌姑娘是觉得我表现得太过于急切,担心有诈?”
清歌一愣,没想到南宫昭径直说了出来,此时南宫昭背对自己,并没有发现脸上神情的变化,清歌不动声色,听南宫昭继续说道:“做生意的时候,我有时喜欢告诉别人我的下一步,以示诚意。”
“那么,”清歌轻呼一声,问道:“南宫公子的下一步是什么?”
南宫昭笑道:“借由这次的火器交易,南宫家将上书朝廷,获得利益,而唐家堡,亦能够获得火器买卖的许可,适时,南宫府与唐家堡立足川蜀,共同进退,岂不如意?不知我如此说,姑娘能否相信?”
清歌并没有回答,南宫昭也没有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南宫昭突然低声道:“我知道,姑娘尚未完全信任我,因为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你们相信,为何要选择唐家堡,而不是以火器闻名的江南霹雳堂?”
清歌咬了咬樱唇,旋即笑道:“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南宫昭回首道:“倘若我告诉姑娘,此番情报,是秦王府传来,不知是否解除了姑娘心中的疑惑?”
清歌闻言双手微微一颤,不过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南宫昭似是并未注意到清歌的小举动,只是继续道:“至于为何如此急躁。”
他闭上眼,说道:“倘若姑娘是我的话,会不会与一个白日里才联合外人拆了你台的人合作?何况,那还是会致命的东西……”
清歌脸上的笑意蔓延开来,回答道:“不会。”
继而笑靥如花的说道:“当然,是在我没与那人串通的情况下。所以,这样进行得越快,效果就会越好,外人也越不会起疑,等到完成的时候,便已经万事皆备了吗?”
“哈哈哈哈……”南宫昭放声笑道,低头轻语:“清歌姑娘,果然是个诚心聪敏之人。难怪少昂堂主如此看重你。”
清歌施了一礼,淡然回道:“公子过誉了。”
“即是如此,便拜托清歌姑娘了。府内人多眼杂,在下失陪,还望姑娘体谅。”南宫昭抱拳说道。
清歌盈盈一个万福,旋即道:“公子,告辞。”
看着清歌消失在眼前,南宫昭脸上的笑意已渐渐褪去,月光照在他的面庞之上,显得颇为清冷:“也难怪,能成为老屋中的人。”
“少爷……”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南宫昭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躬身道:“方叔,你怎地来了?”
“小姐有了宝剑护身,老朽这副模样,也就不必时时陪在身旁了。”方叔缓缓说道。
南宫昭点点头,随即问道:“方叔来这里多久了?”
“不算太久,那姑娘来时,老朽也才刚到,并无旁人窥听。”说到这里,方叔顿了一顿,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南宫昭微笑道:“方叔不是外人,有何问题,不妨直说。”
“老朽只是奇怪,公子刚才对那女子所言,句句属实。”过得许久,方叔这才说道。
南宫昭看向清歌离去的方向,摇头道:“虽是老屋的人,可二十六岁,就能坐到这个位置,这女子必然不简单。想要骗她,并不容易,倘若有漏洞,届时被利用一遭,就更麻烦了。唐家堡并不是我南宫家的敌人,我也不愿将它推到我们的对立面。”
南宫昭说到此处,忽然笑道:“何况,方叔你明白我的,许多时候,我喜欢让对方知道我的下一步。”
方叔也是笑了起来,只是声音晦涩,如同群鸦耳鸣:“呵……因为这样他们就会分心,忽略了你当下这一步要做的事……”
南宫昭拱手道:“这一招,还得多谢方叔教导。”
“呵……”方叔依旧在笑:“少爷何时也学会了溜须拍马之术?”
南宫昭脸面稍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正色道:“方叔来找我,想来一定有重要之事。”
“嗯。”方叔那掩藏在黑袍中的面容说不出是何种表情,只是说道:“那名叶捕头,适才赶回来了。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哦?”南宫昭剑眉一挑,说道:“我这就去处理,辛苦方叔了。”言罢便向厅堂处走出,行到一半,又止住了脚步,忽然问道:“方叔,昭儿想要问你一件事。”
“何事?”
南宫昭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倘若晗儿不嫁与东方凌少,甚至不听从父亲的其他命令,我想问,方叔会站在哪一边?”
黑袍底下的人久久未曾言语,南宫昭轻呼一口气,低声道:“是昭儿多此一问,让方叔为难了。抱歉。”他抬起头,望向夜空,说道:“我们两个做兄长的,实在是不太够格啊。这些年,实在是辛苦方叔您的照料了。”
黑袍下的人喉头耸动,却是一言不发,待得南宫昭走远,这才默默的走开,他望向亭中的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树干,摇头道:“姐夫十三年前发现晗儿的天赋后,便一直央求我教她武学。”许久没有出现在光亮下的他笑着道:“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未碰过那些兵刃。”
“可有些事……并不像这般简单啊。你若能听见这话,可否告诉我,该如何做?”
南宫昭回到厅堂,一眼便瞧见了半身血污的叶影,他眉头微皱,上千拖住叶影的手臂,一股真气从体内传输过去,却是发现无法助其梳理经脉,真气在手少阳脉处徘徊一阵,又回到了自身,南宫昭向周围的下属吩咐道:“快请医生,准备库房的药材。其他人各司其责。”
叶影开口道:“大公子,他们……他们来了吗?”
“他们?谁?”南宫昭严肃起来,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复杂,他安抚道:“叶捕头,别急,你身上有伤,慢慢说。”
叶影长呼一口气,说道:“我的一位兄弟,在外查探,遭遇歹人,我赶去救援,但贼人厉害,实力远超于我……并且那人转瞬之间,能够化为我的样貌,想来意欲对南宫府不轨,我心念于此,赶紧赶了回来。另外,我见着他的时候,那人体态颀长,看上去更像是书生秀才……”
“如此易容术,江湖上能算上的,就那么几人……”南宫昭喃喃道:“极有可能是那客栈的账房先生。”
“那我就很困惑了,”南宫明的声音忽然响起:“以叶捕头的功夫,竟然能够从那账房先生的手中逃脱,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南宫明走近叶影身前,直视着他,道:“莫非有高人相助?还是说,叶捕头这次赶回来,是为别人报恩带路?”
“二弟!”南宫昭打断道:“事有蹊跷,若是内部先出了问题,就乱了。你先巡查府内,看看情况,那人武功虽高,但若是气机流露,定然逃不出你与父亲之手。至于叶捕头……”南宫昭看向叶影,说道:“先随我来,许多事情要问过之后才能确定。”
叶影长呼一口气,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不过,对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可既然大公子已经如此说,自己只得跟在他后面,随他进到内堂去。
“叶捕头,今晚的暗号是什么?”南宫昭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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